那老妇人名为沈善宁,乃是养由基的原配夫人。
实际上,老妇人年岁还比养由基年轻一些,今年也就是五十出头。
只不过,不曾习练武道,寿元流逝,自然比武者快一些。
加上养由基年轻时期,一心扑在武道上,对家里少有操心。
沈善宁为养由基生了一儿一女。
操心之事,也都是沈善宁付出。
心忧如焚,颜老如霜。
心力,终究是不可再生的力量。
林林总总叠加,造成了沈善宁和养由基并坐,总显得苍老一些。
沈善宁上下打量了林轩一番,慈祥地笑了笑:
“不错,不错,娃不错。”
林轩恭敬回道:
“此乃弟子分内之事。”
而后,林轩将所携的年礼,做了简单介绍。
黄金,白银。
珍稀之物,如灵蛇藤等。
且还有巨鰍籽等,对普通人有大用之物。
准备可谓是方方面面,就连数量都是成双,避免犯了长辈的忌讳。
随着林轩将一件件年礼取出。
众人都面露错愕之色。
他们可非黎村那些穷苦百姓,自然识得这些价值。
“乖乖,这林轩……怪有钱的哩!”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
养由基和沈善宁坐高堂,养由基的身后,则是站着陈巧。
陈巧连个名分都没有。
眼下人家正妻回家了,自然是显得卑贱。
而在两侧,则是坐着养由基的一儿一女。
长子,名为养逸轩,字静澜。
虽是逐鹿堂猎弓院院主之子,但养逸轩却偏偏不爱武装爱书装。
四书五经,自幼熟读,人且聪慧。
如今,年岁二十五,却已经中了举人,才华横溢。
只不过,养由基乃是一个粗人,对文人墨客,本就不喜,常常以“百无一用是书生”来调侃养逸轩。
养逸轩身侧,则是坐着养灵绮。
养灵绮抱着一个奶胖的三岁小娃娃,早已成了家,眼下大年初一就回娘家。
按照风俗而言,大年初二才是回娘家的日子。
养灵绮提前一日回娘家,倒并非女儿有孝心。
按照养由基私底下对林轩吐槽。
长子与他不合,属于文武之争。
父嫌子,手无缚鸡之力。
子厌父,满口粗鄙之言。
而女儿,则是泼出去的水,总觉得家里的东西都是长子的,心中忿忿不平。
每当过年过节,养由基看女儿上门,更是厌恶。
总觉得自己是一块猪板油。
来一次,便要被熬一次油。
心里有气,偏偏女儿家心思细,养由基又不敢发作,怕坏了难得的家庭和睦。
这一次,养灵绮大年初一便上门,摆明了是打算榨一榨养由基这棵老帮菜。
养由基本在生闷气,吹胡子瞪眼,但看到林轩送上的年礼,眉开眼笑,连道:
“好,好幺儿,亏师尊没有白疼你!”
譬如那灵蛇藤,本就稀罕,昔日林轩救山猫耗费一截,眼下又拿出一截,肯定是将底货给掏空了。
再譬如,这巨鰍籽,对他们这类高品武者无用,但对普通人,却是大补之物。
养由基一家,除了他是武者,其余皆为普通人。
林轩送此物,是送到了点子上。
而养由基身为猎弓院院主,如何不知晓,此物正是出自于猎弓院麾下的天玑山之中的云泽湖之中。
那云泽湖的凶险,即便是养由基自己,也不敢轻易下探。
林轩这武道境界,却冒此危险,取得此物,甘愿给养由基一家。
这份孝心,养由基是满满的感动。
要知道,这巨鰍籽,若是拿出去售卖。
临川县城,不少富商,无缘武道,却想要延寿,为了夺取此物,自然会一掷千金。
想到这里,养由基看向沈善宁,而后对林轩言说道:
“此物,莫不是为了给你师母?”
林轩洒然一笑,点头道:
“弟子运气不错,得了此物,听闻师母身体欠佳,此物也可补一补气血,延年益寿。”
“至于静澜兄,挑灯夜读,皓首穷经,最为费神。”
“灵绮姐生睿哥儿,月子里没养好,也是需要调养。”
“弟子送此物,虽不值钱,但思来想去,最为合适。”
养逸轩和养灵绮闻言,纷纷动容。
还有他们的份儿……
饶是养逸轩平日里看不惯武人,也不由对林轩刮目。
毕竟,武人虽然粗鄙,但文人身子骨不行。
事关自己健康,养逸轩自然难以无视。
当下,养逸轩看向林轩,正好与之林轩目光相对,二人点头示意。
“轩哥儿有心了,还想着妾身啊……”
养灵绮一双眸子,落在林轩身上,又不仅仅是看向那满满当当的年礼。
沈善宁手中转动佛珠,看林轩的眼神,变得愈发柔和且慈祥,连连点头,笑着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让你破费了,老身惭愧啊!”
林轩惭愧道:
“父亲常常教导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尊为父,师母为母,弟子自小没了母亲,眼下有了孝敬师母的机会,自然要尽心尽力。”
“师母莫夸了,权当让弟子心安,全了心中孝道。”
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
弄得养由基和沈善宁喜笑颜开。
“你父亲倒是有能耐,教出你这般麒麟子,虎父无犬子啊,想来是个能人。”
“今日家宴,一并吃些,自家人,不要嫌弃。”
沈善宁点头含笑,说着,又狠狠瞪了一眼养由基:
“幺儿有心,你也不能吝啬,毕竟做师尊的,一会儿若是出手寒碜了,以后过年,老身便不回来了。”
养由基心中暗道:
“还有这般好事,你怎不早说?”
他是巴不得正妻不回来。
一山不容二虎。
沈善宁虽对养由基身边的陈巧儿不反对。
但二女之间,气氛总是颇为微妙,弄得养由基极为不自在。
但明面上,养由基不好说什么,爽朗笑道:
“夫人令,自是不敢不从,老子与幺儿心连心,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他!”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老子和幺儿是武者,肚子都快饿扁了,吃饭!吃饭!”
“干他娘的几斤烧刀子和几十斤肉先!”
“幺儿,你酒量如何?”
林轩从善如流:
“平日里,五六斤的量吧……陪师尊喝,只要师尊高兴,弟子舍命。”
……
又是一桌子美味佳肴。
这般家宴,极为重视。
陈巧儿不曾上桌,只能在后院自己厢房独处。
由此可见,沈善宁能让林轩吃上这份家宴,那是真真切切,将林轩当成了自家人。
林轩借口尿遁,去了一趟后院。
又将给陈巧的一份年礼取出。
“师母,人多口杂,前厅不便,弟子承蒙照顾,给师母拜年了!”
林轩行礼。
陈巧自知自己身份,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眼下却看到自己也有林轩的年礼。
诸如巨鰍籽,也在其中。
顿觉意外之喜。
“轩哥儿,你这,太有心了。”
陈巧感动到眼眶湿润。
辞别陈巧,林轩前往前厅。
陈巧的身份,虽然上不得台面,但陈巧心情好,便不会给养由基寻晦气。
林轩权当给养由基买个舒心便是。
况且,陈巧在逐鹿堂之中,那可是掌握最强情报中心的妇女之友。
礼多人不怪,总是不会错的。
……
师徒二人,胡吃海喝,觥筹交错。
林轩特质特殊,千杯不醉。
养由基实力强悍,眼下是棋逢对手,战意正浓。
又知晓林轩在处理陈巧之事上的圆滑,养由基虽嘴上不说,心中却高兴得紧。
对林轩更为满意和喜爱,自然多饮几斤黄汤。
就连有着偶像包袱的养逸轩,也极为难得,向林轩敬酒。
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养灵绮见气氛融洽,抱着孩子睿哥儿,笑着对林轩说道:
“轩哥儿,都是自家人,听闻你是父亲最为得意的弟子,入门不过数月,一人横扫屠肆院,更是为绝学传人。”
“我家睿哥儿,最为向往英雄,对你崇拜着呢。”
“要不,这孩子拜你为师,轩哥儿你来教导孩子武道启蒙,如何?”
林轩酒杯微微停滞。
眼下他正是精进的年纪,初学武道,高歌猛进,若是收徒,难免耗费精力。
有这功夫,不如练武,不如走山。
可养灵绮是养由基之女,林轩又不能当面逆了此言。
“砰!”
酒杯砸在桌上,强大浑厚的内劲,将酒杯寸寸消融,化为飞灰。
养由基冷着脸,看着养灵绮道:
“绮儿,你平日里胡闹,老子也忍你了,但你今日对幺儿的话,过了。”
“幺儿是绝学传人,这几年,正是修行的好时机,焉有光阴耗费在一个孩子身上?若再多言此类,这饭,你便不要吃了。”
七品武者,自有威仪。
哪怕养由基没有爆发出威压。
但周遭温度骤然下降。
所有人都觉得一股寒意环绕。
血腥杀伐之气,令人置信。
养灵绮更是脸色煞白,吓得浑身颤抖,忙不迭道:
“是女儿失言,是女儿不对,父亲息怒,父亲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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