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骋查到了送货工人的身份,立刻告知了简月。
简月站在办公室窗前打电话:“冯杰?”
简骋:“对,很耳熟是吗?”
简月当然记得冯杰,前不久她才看过展羽当年在长岚犯下的一桩命案的案卷。展羽在六年前杀了一名警察,警察名叫石大海,是周行的师傅。而冯杰就是当年石大海的搭档。
突然又牵扯进一个冯杰,简月有片刻的混乱:“他找展羽干什么?为石大海报仇吗?”
简骋却很清醒:“如果他找展羽是为了给石大海报仇,那他可以和警方合作。但是他用非法的手段逼问我,而且知道杀死雷宇星的人是展羽,他比警方知道的更多。或者说,其实警方和他知道的一样多,警方也查出杀死雷宇星的人的展羽,但是这个消息却被他们封锁。比如说你,你知道吗?”
简月:“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也不知道。雷宇星的案子由市局负责,我们支队现在接触不到雷宇星案的任何信息。”
简骋冷笑:“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市局有人已经知道杀死雷宇星的凶手是展羽,但是按兵不动,一个转了行的老警察却私自追查。我很难不怀疑冯杰受到了市局高层的指使。”
简月:“高层?”
简骋:“有权力封锁消息的人,只能是高层。”
简月心底渗出一阵阵凉意:“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件事绝非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冯杰身上一定还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简骋:“刚才我打电话去家具店问过,冯杰已经辞职了,现在不知所踪。”
简月:“我猜到了,身份败露后,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现在他在暗,你在明,你一定要当心。”
简骋:“不用担心我,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也有了准备,如果他再来找我,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手机插进来一通来电,来电显示是乔安娜,她犹豫片刻,道:“谨慎行事,不要轻举妄动,遇事先和我商量。”说完挂断了简骋的电话,接通了乔安娜,迅速调整出笑容,“早。”
电话那头很安静,安静的似乎没有接通,简月耐心等了一会儿,乔安娜才说:“早。”
简月往办公桌方向走:“有些日子没联系了,最近过的好吗?”
乔安娜低低一笑:“我和你,还需要寒暄吗?”
简月坐在椅子里,笑道:“那就有话直说吧。”
乔安娜:“帮我一个忙。”
简月:“什么忙?”
乔安娜:“你会知道的。”
简月脸色一冷:“你还想干什么?”
乔安娜笑道:“别害怕,我没有恶意。上次把周行引到你家里,是你违反约定在先,所以我才反击。这些天你我相安无事,我当然不会打破现有的和平。”
简月将信将疑:“你让我帮你什么忙?”
乔安娜:“我说了,你会知道的。”
通话结束了,简月疑心重重,她猜不到乔安娜意欲何为,但是乔安娜有句话说得很对。这些天她们也算是相安无事,乔安娜要的就是和平的假象,不会轻易打破。想到此,她稍稍放下心,暂时把乔安娜撇过一旁,另一件真正十万火急的事立马又兜上心来。
她给周行发了一条微信:你到单位了吗?
周行很快回复:我在办公室。
她立即上楼去找周行,敲了下他办公室房门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周行在收拾窗边桌子上的果皮等物,余光瞥见简月进来了,就问:“吃早饭了吗?帮我把纸巾拿过来。”
纸巾盒子摆在他办公桌上。简月拿起盒子走过去,递给他:“小师帮我泡了一杯豆浆。”
周行把桌面清理干净,又用纸巾沾水擦了擦,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一起吃。”
简月坐下来,他把买来的早餐一样样打开,足有三四个人的量。简月问:“怎么买这么多?”
周行掰开一双筷子递给她:“没和你吃过早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买了一点。”
简月翘起唇角:“专给我买的?”
周行淡淡一笑:“有你的一份儿。”
简月本急着探听情况,见到周行反而又不急了,安安心心的和他一起吃早饭。周行买了烧麦、春卷、小笼包和麻团。还有两碗甜丝丝的红枣黑米粥。周行把一碗粥放在她面前,道:“这是早餐店老板娘推荐的,美容养颜。”
简月尝了一口,点头道:“好喝,甜度刚刚好。”
周行:“那我明天还帮你买。”
简月瞅他一眼,低头喝了几口粥,才轻轻地说:“好呀。”
吃完早餐,周行收拾残羹剩饭,简月想帮忙,但是周行不让她动手,道:“你别碰了,油沾到袖子上不好洗。”
于是简月去给自己倒水喝,倒完了才想起给周行也接一杯。她拿着周行的杯子接满水,把杯子又放回办公桌上,突然瞄上了桌子后面的大皮椅。支队长办公室的这张椅子很气派,稍瘦小一点的人坐进去就像被椅子吞噬了似的,以前周行坐在这张椅子和她谈工作,每每都气势逼人不怒自威,里面就有这张椅子的功劳。
她回头瞄了眼周行,周行还在擦桌子,没注意到她。简月扶着皮椅扶手慢慢坐下去,发现这张椅子比她料想的还要舒服。她顿时有种升职加薪攀越到人生高峰的感觉,不禁心情愉悦,坐在椅子里转了一圈。
等她再转过来,才看到周行倚着桌沿斜坐在桌边,笑道:“椅子舒服吗?简队长。”
简月脚往地上一踩,勒停椅子,翘着腿昂起头,道:“有种登基的感觉。”
周行失笑:“那你多坐一会儿。”说完拉开桌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了。
简月也算是有恃无恐了一回,和周行对调位置也心安理得:“门关紧了吗?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周行拽了下门,确认房门已经关好:“还有什么指使?长官。”
简月:“暂时没有了,我再转两圈儿。”
大皮衣咻咻转了几圈,简月很快就头晕了,停下来撑着额角感慨道:“高处不胜寒啊。”
周行一直含笑看着她:“还想继续转吗?”
简月:“不转了不转了,头晕。”
周行:“那我们谈正事。”
简月撑着下颚看着他:“你说。”
周行道:“我昨天到冷杉家里去了一趟。”
简月闻言,眼角微微一霎:“哦,为了调查枪击案?”
周行:“孔繁漪的那件衣服来路不明,只有查清衣服的来路,才能把设下陷阱的人揪出来。”
简月:“有发现吗?”
周行:“算是有。衣服是有人通过快递匿名邮寄送到冷杉家里的,我正在让沈冰调查快递员排查小区内部的监控录像。”
简月很有疑义:“衣服既然来路不明,冷微粼为什么说是冷杉送的?”
周行道:“和衣服一起送到的还有一朵玫瑰和一张贺卡,贺卡上写着给孔繁漪的生日祝词,很亲密。冷微粼看见了,以为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孔繁漪也这么认为。”说完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她们的说法。”
简月:“你信吗?”
周行:“如果站在凶手的角度上看待她们的话,其实很有可信度。”
简月了然:“凶手的目的就是让她们误以为礼物是冷杉送的,孔繁漪才有可能会穿那条裙子?”
周行点头:“对。”
简月:“你说的有道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送快递的人。”
周行:“沈冰正在调查,今天上午就会有结果。”他翻动摆在桌边的一摞资料,轻描淡写地问,“你和孔繁漪认识?”
简月还在想案情,冷不丁被他问了一句,愣住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行不看她,只专心翻找资料:“她说和你是老相识,还托我给你带了一本书。”
简月:“......什么书?”
周行:“在左边抽屉里,你自己拿。”
简月已经猜到了,所以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书时,她毫不动色,并且已经在短短十几秒内想好了应对措施。她等着周行再问她,她就可以自如的应对。但是周行只问了一句就不再问了,像是撇过一个极其不重要的话题,按下不提。
简月只好自己续上前话:“你应该记得我和冷微澜以前读过同一所学校。孔繁漪到学校去过几次,所以我和她见过几面。我转学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说完,她去看周行脸色,想分辨出周行对她这番话有几分信任。但是周行微低着头翻动手里的文件,眉头微拧,即认真又专注的样子,根本就没留意到她在解释。
被她盯着的时间过长,周行才察觉到她的目光,便抬起头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简月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继续看。”
周行不疑有他,又低下头看文件。
简月枕着自己手臂趴在桌子上,目光从周行脸上往下滑,最终停在他的手上。他把左手搭在桌上,手指自然微微曲卷。简月一向觉得他的手好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没有戴过任何饰戒,指甲也修剪的圆润干净。她想起一句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话:手其实才是人身上最私密的部位,当你喜欢一个人,会想要和他牵手,会想要拥抱他,抚摸他。而这些事都是手做成的,所以手是人与人之间欲望与灵魂的媒介。
简月碰了碰他的指尖,只碰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地去看周行的反应。周行还是什么都没察觉,只专注于看文件。简月又伸出手,指腹缓缓摩挲他的手指,一点点摸到手指根部,像是柔软的舌头,在亲吻他,舌头滑到底,再一点点卷上来......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收回手,然后扬起脸去看周行。周行正用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她先是感到陌生,又感到心慌,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从内到外都烧起来了。
办公室房门突然被推开,沈冰站在门口:“宁安路刚才发生一起车祸!”
简月连忙站起来,干巴巴地笑道:“周队,你的椅子确实有点高,这样长期坐着对腰不好,你还是调整一下高度吧。”
她说完就往外走,没敢看沈冰的表情。走出办公室,她听到周行说:“交通事故不归咱们管。”
沈冰道:“还是去看看吧,死者是乔安娜的父母。”
简月没走远,听见了,立即往回走,问沈冰:“你刚才说什么?”
沈冰道:“乔安娜的父母刚才出了车祸,两个人当场死亡。”
宁安路发生一起重大车祸,一辆高速行驶的私家车和一辆货车相撞,路边的监控设备拍下了车祸发生的全过程:在经过路口时,私家车突然失去控制,车身蛇形,且速度不减,相对而来的一辆货车避让不及,和私家车相撞,私家车半扇车门被货车车头削掉,车身翻下公路,像片树叶般飞速翻转滚落至路边深沟。
私家车里坐着的就是乔安娜的父母,父亲乔捷平,母亲翁玲。二人当场丧命。周行率人赶到车祸现场时,交警已将发生事故的路段封锁。周行把车停在封锁线外,简月下了车,在不远处看到一辆眼熟的红色宝马,那是乔安娜的车。果不其然,她很快看到了乔安娜,乔安娜跪在深沟里痛哭,面前就是摔成一堆烂铁的车祸车辆,车身已经被烧得漆黑,火势已经被扑灭,但是还飘撺着呛人的白烟。
简月一到现场,立即找到一名交警,指着乔安娜问他:“车祸发生的时候,她在车上吗?”
交警道:“车上只有一对夫妻,已经确认死亡了。”
简月朝乔安娜走过去,乔安娜还在痛哭,一名交警正在安抚她的情绪。简月一走过去,乔安娜就把她抱住了,哭得撕心裂肺:“怎么会这样啊!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简月只能假意安慰她,轻拍她后背,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伤心了。”
瞥见交警走远了,简月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乔安娜抽抽噎噎道:“我爸妈出了车祸,是意外。”
简月声音更低:“别装模作样了,我知道是你干的。”
乔安娜紧紧抱着她,滚满泪珠的脸埋在她肩上,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丝笑意:“你知道又怎么样?你没有证据,而且你不能找到证据。”
简月:“什么意思?”
乔安娜:“刚才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帮我一次,这么快就忘了?”
简月:“你让我帮你,就是包庇你?”
乔安娜:“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是让你不要调查这起车祸。”
简月:“你真看得起我,难道我不查,周行就不会查吗?我可拦不住周行查你。”
乔安娜:“这就看你的本事了,我相信你可以像帮助冷微澜一样帮助我。”
简月一下把她推开,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佯装怜惜地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低声道:“你休想再用冷微澜威胁我。”
她去找周行,周行正在查看车里的死者。车厢倒转,两名死者头朝下,身体被挤压的扭曲变形,皮肤多处烧伤,浑身血肉模糊。车窗玻璃已经全烂了,车门也被拽开,周行蹲在地上往车厢里看了看,又向交警借了一双手套,把驾驶座和副驾驶的物品一样样全都取出来装进透明的物证袋。收集完车里的物品,周行又拿出手机围着车仔仔细细地拍照。简月跟在他身边给他充当助手,每次瞥见乔安娜,都能看到乔安娜一直在盯着她。
查看过死者和车辆,周行又找到和死者车辆相撞的货车司机,交警已经给司机做过酒精测试,正在登记司机的详细信息。这场车祸对司机来说也是天灾人祸,他蹲在地上面无人色,一副即将赔的倾家荡产的惨淡模样。
周行从交警手中拿过司机的身份证看了看,道:“付大龙?”
蹲在地上的付大龙半死不活的抬起头看着他:“我是。”
周行拿出证件给他看:“我是支队的刑警。站起来,有话问你。”
周行问了他一些家住哪里、有几口人、车上拉的啥东西、从哪儿过来、等琐碎问题。付大龙一一回答了,周行向不远处的乔安娜指了一下,又问:“你认识她吗?”
这个问题在付大龙看来非常莫名其妙:“不认识。”
周行:“那你认识死者吗?”
付大龙有点急了:“我不认识他们啊。”
周行把手往下一压,让他别着急,道:“没别的意思,你如实回答就行。你车里有行车记录仪吗?”
付大龙将行车记录仪拆卸下来交给周行,周行让他复述发生车祸的全过程,付大龙道:“跟我撞车的这辆车,我老早就看见了。它一直开得挺平稳,但是经过路口拐弯的时候突然乱转。我及时避让了,但是两辆车距离太近,所以——哎!”
周行把记录仪交给简月保管,然后把简月领开几步,问:“你有什么想法?”
当着周行的面,简月不得不尽到自己的职责,道:“车祸发生的很蹊跷,我们应该给两具尸体做个尸检。”
周行去和乔安娜交涉,让简月很意外的是乔安娜还算痛快的接受了尸检。由此她在心里怀疑乔捷平夫妇的死因或许的确是车祸所致,但是发生车祸的诱因还是个迷。
周行很有先见之明,事先带了人来,拉着两具尸体载着乔安娜返回警局。周行让乔安娜上了自己的车,以便在车上向她问话。
“你们今天出城是有什么计划吗?”周行问。
简月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座的乔安娜,乔安娜有气无力的倒在座椅里,眼泪直往下流,一副悲痛之极的模样:“我们打算去城外的农家乐玩两天。”
周行有意照顾她的情绪,对她的问询更像是闲谈:“你和你父母三个人,怎么还开两辆车?”
乔安娜道:“我妈喜欢农家乐里种的菜,说那些菜是有机的,还没有农药。每次去都带回很多菜,自己吃,也送人。所以她让我也开一辆车,好多带点菜回来。”
周行:“你父母开的那辆车是谁的?”
乔安娜:“是我爸的,但今天不是我爸开车。我爸前些天不小心摔到了腿,所以是我妈开的。”
周行很温和地笑了笑:“你爸爸腿还没好,出城会不会不太方便?”
乔安娜道:“我也担心他的腿,但是他说待在家里养伤待的要闷死了,非要出去散散心。我拗不过他,我妈也拗不过他。”
周行点点头,似乎给这场问话画上了句点。不言不语地往前开了一段路程,突然又问:“二老身体怎么样?”
乔安娜时刻警惕他,回答他藕断丝连的问题也没有丝毫犹豫:“我爸妈身体都挺好的,上个月体检,身体各方面都很正常。”
周行:“他们的车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
乔安娜:“我在后面跟着他们。我在车上打了个电话,所以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周行:“打给谁?”
乔安娜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简月,道:“打给简月。”
周行的目光朝简月斜刺过去,眼神深邃又锐利。
周行和乔安娜有来有往,不相上下。简月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交锋,突然被乔安娜拽进漩涡中心,她冷静地沉思片刻,道:“我这两天看上了一款包。安娜认识专卖店的销售,能给员工折扣价,所以把那人的联系方式给了我。”
乔安娜拿着纸巾擦拭眼泪,藏在纸巾后无声的冷笑,又很快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我们通完话没多久,我爸妈就出车祸了。”
简月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打开周行车里的音响盖住了乔安娜的哭声。然后把周行从车里收集的物品一样样拿起来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一只斑点狗摆件、一条吊坠、一个装纸巾用的盒子、还有一个烧的只剩一半的矿泉水瓶子。
她把水瓶子拿起来,突发奇想或者乔安娜会在水里下毒,毒死自己的父母,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尸检结果会揭露她罪行。乔安娜不会蠢到留下如此确凿的犯罪证据。既然乔安娜不会下毒,那这水瓶子大概也没什么用了,简月正要把水瓶放下,突然瞥见水瓶里什么东西,又把水瓶拿到眼前,细细地看:瓶子被烧得焦黑,只剩下半截儿,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焦黑的瓶身内部粘着一条黑色棉线似的东西,有两三公分长,比较柔软,很像是较粗的线绳。但是再仔细些看,又似乎不是线绳,而是......蟑螂的触须。
简月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透过后视镜往后看,看到乔安娜也在看着她,眼睛又黑又冷,杀气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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