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祖传的“金点相术”,能辨识天地万物,唯独没有提到“时间”。此刻他听胜香邻说“时间”根本不是任何物质,只是事件运行的“参数”,才若有所悟。这是否说明受保险舱内怪物影响扭曲的并不是“时间”,而是“事件”?
胜香邻道:“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在‘86号房间’死亡之后,这间库房里一定发生了某些变故。”
司马灰看四周静得出奇,这种死寂让人感觉愈发不安,所谓“铁怕落炉、人怕落套”,在一切都属于未知的情况下,很难做出正确的选择。他本来不太在乎生死之事,可现下身负重任,还不想一文不值地去另一个世界报到,所以求生的欲望格外强烈,又寻思付诸行动总好过坐以待毙,就低声对胜香邻说:“你跟紧了我,咱们先退向库房的铁门。”
胜香邻答应一声,二人按照来时方向快步奔向库门,等在黑暗中摸到水泥墙壁继续向两侧一找,竟然不见了库房的铁门,只有冰冷坚固的粗糙墙体在两端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再举头用“Pith Helmet”上安装的矿灯抬头看时,所见更是令人心惊,光束尽头处一片漆黑,完全照不到压抑低矮的库房顶壁。
司马灰瞠目结舌:“真他娘的邪了!”先是表盘上的时间停滞不动,然后地底仓库的空间好像也被扭曲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司马灰束手无策,背靠墙壁站住,一看旁边的胜香邻身子轻轻颤抖,想是吓得不轻,毕竟她和自己这参加过缅共游击队的亡命之徒不能比,就问:“你害怕了?”
胜香邻心下确实有些发慌,可还是摇了摇头。她对司马灰说:“我有许多至亲之人,都因‘绿色坟墓’这个地下组织而死,只恨自己是个女子,没本事报此大仇。”
司马灰说:“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们这种首都培养出来的人才就是不一样,物探、化探没有不懂的,都是‘飞机上的暖壶——高水平’,将来埋葬‘帝修反’的重任还要靠你们来完成呢!而‘绿色坟墓’那伙人就像生存在下水道里的蟑螂,真正应该感到恐惧的是他们才对,咱们越接近‘罗布泊望远镜’里的秘密,他们就越是坐立不安。”
胜香邻点头道:“你说得对,无论如何都不该轻言放弃,否则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司马灰沉吟说:“要想活着离开,就必须搞清楚现在的真实处境,我看咱们好像是被扭曲的时间和空间给困住了。也就是说这座地下标本库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某种变化,可现实中应该不会存在这种事情,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司马灰说到这里,不免怀疑眼前所见都是幻象,就在自己的脸上捏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揉着面颊道:“应该不是噩梦。”
胜香邻也是动念极快,这时镇定下来,仔细思索先前发生的种种事端,似乎有了些头绪。她对司马灰说:“也许咱们现在经历的就是一场噩梦。”
司马灰说:“我倒是听说过同床异梦,从不知两个人还能同时做同一个噩梦,何况噩梦中虽然心情焦虑惧怕,却不会有任何真实感知。”
胜香邻说:“咱们正在经历的噩梦,并不是你我二人所发,而是保险舱里那个古老生物脑中出现的噩梦。”
司马灰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了,从前有句古话是“蝶梦庄周未可知”,是说庄周以为自己在梦中变为了蝴蝶,其实也有可能庄周才是蝴蝶做的一场梦。这句话可以用来比喻真实的不确定性,那些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却未必真实可信。他问胜香邻:“你根据什么情况做出这种判断?”
胜香邻说:“我认为那舱中的标本很可能不是任何生物,因为苏联人给它标注的序列编号分属于‘原生矿物岩心’。咱们通过观察窗向内张望的时候,会感到黑暗中有个生物与你对视,还有‘A53磁石电话机’里亡魂的声音,其实都是自我意识的投射。”
司马灰虽然脑筋活络,可还是很难理解胜香邻言下之意,既然保险舱里装的是块“原生岩心标本”,那怎么会进入它制造的噩梦之中?什么又是自我意识的投射?
胜香邻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因为‘86号房间’泄露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在物探分队发现煤炭森林怪物的过程中,有几个人遭遇了意外,变成了没有脑波的植物人。任何生命都具有或强或弱的生物电,以人为例,人脑中思索问题的频率越高,产生的电流也就越强,这是生命活动的基本特征,而保险舱里的标本自身并不具备生命机能,却能够通过吸噬生物电,产生神经电活动,并且它已经渗透到了整个地底测站的所有线缆和电器设备当中,以此作为诱饵将附近的生物吸引到库房中。只不过这种电流非常微弱,难以持续存在,所以当你再次接通磁石电话机的时候,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司马灰终于听出了一些门道,反正“你说西学、我说国学”,本质上都是一回事,只是看待这些可惊可怖现象的角度不同。从煤炭森林矿层中挖掘出来的“原生造物岩”里面存在一个亡魂,不过这个亡魂并不属于任何生物,凡是接触到它的人,都会立刻进入脑死亡状态。按旧时说法,鬼为电气,鬼魂其实就是人脑中产生的微弱电流,没了这些电波,人就等于死了,所以吸取生物电和吞噬人的灵魂没什么两样,而在相物之术中,将这类原生造物岩称为“地骸”,纹如蝉蜕,僵如枯蛇,是世间至凶之物,虽万千年,无人得者。
司马灰是个见事明白的人,他寻思那“地骸”可以吞噬接触者脑中的生物电,一瞬间就会使大脑死亡。自从物探分队将其从“煤炭森林”的矿层中挖掘出来,就装在保险舱内加以观察,却没想到它微弱的神经电活动竟能干扰电话线路,恐怕苏联人还没来得及做出进一步处置,就因时局变化被迫撤离了“罗布泊望远镜”,所以宋地球才会得到“A53型磁石电话机”里闹鬼的消息。
可最让司马灰感到奇怪的是这“地骸”虽然极为恐怖,但只要不做近距离接触就不会出现致命威胁,而且它本身也只能吞噬生物电,那“86号房间”的尸体怎么会突然消失?我们表盘上的时间为何停滞不动?这地下库房内的空间又为什么会出现变化?这些极端异常的状况,好像不是生物电所能改变的。
二人正自彷徨无策,忽觉脚下地面变得松软,犹如流沙般无声无息地向下陷落,司马灰情知不妙,当即呼啸一声攀上身后的水泥墙壁,他从落地起就练“蝎子倒爬城”,只要有个能让脚尖手指着力的砖缝,便能挂上一天一夜。胜香邻虽没这般超群技艺,身手却也轻盈敏捷,她拽住司马灰的手,借力爬到箱梁的结合处。二人攀在墙壁上用矿灯向下照视,就见标本库的地面已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不禁相顾骇然。
司马灰看这地下库房中“物质”的规律被颠覆了,现实中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形,急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对胜香邻说:“这都是那个古老生物脑中突然产生的‘噩梦’,也就是人体脑波受‘地骸’影响产生的同步幻象,可一旦被这黑洞吞噬,就得成为两具空余躯壳的活尸,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胜香邻刚才还没来得及向司马灰解释这件事情,现在遇到的情况可能比陷入那古生物标本的“噩梦”更为可怕,因为幻觉般的噩梦最终还能回归真实,他们却始终处在“真实”当中。在保险舱内古生物周围,一定是由于生物电过负荷冲突产生了“空洞”,所以田森的半截尸体才会突然消失,更确切地说它是被分解了,而现在这个“空洞”已经越来越大。
司马灰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憋宝”与“相物”两门古法实有许多相通之处,此刻再想,原来田森用牙齿咬断自己动脉的诡异做法,倒不是为了结束性命,很可能是要取出埋在胳膊里的“鳖宝”,并以此物使地骸产生“蚀”。在发生“蚀”的范围内,一切时间与空间的定律全部失去了意义,相当于在物质世界中腐蚀出一个没有底的“裂缝”。
古时许多邪教都认为发生“蚀”的区域就是通往“幽灵世界”的大门,其实这条通道中只有“虚无”。当初宋地球也曾对司马灰说过,世人以物质为真实,但在物质世界中存在着三种洞,其中最神秘的是“黑洞”。它根本不发射可见光,质量却大得异乎寻常;其次是与它相对应的“白洞”,与黑洞截然不同,它是一种反物质的存在,拒绝任何外来者;最后则是“空洞”,它内部的空间密度仅是正常情况下的1/25。也许相物古理中提及的“蚀”,就是宋地球和胜香邻所说的“空洞”。
二人都没想到田森如此阴狠,为了保守“绿色坟墓”的秘密,竟妄想借助这个恐怖的“空洞”让罗布泊望远镜下的地底测站和探险队彻底消失。这种丧心病狂的念头,可能只有田森这个敢于做出“伟大牺牲”的人才想得出来。司马灰接连思索了几种对策,都觉得毫无意义,暗道:这次真他娘成了断线的纸风筝,再也别想回头了。而他们攀附着的水泥墙壁,此刻也已开始塌落,无声无息地分解在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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