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章 婚约
刚才郑岐凌闹了那么一出，现在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宋隐和赵瑶鸢要定亲，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有些话不方便在两位师父面前说，只好趁着这个机会告诉赵瑶鸢。
毕竟看着一个小姑娘黯然神伤的模样，宋隐也有点过意不去。
宋隐将手虚攥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与半个时辰前的的嘈杂不同，现在小镇的街上连鸟雀声都消失了，唯有虫鸣点点，几不可闻。
两个人走在石径路上，一时间无言。
毋庸置疑的是，蕴霖镇的夜晚要比上京城的静谧得多。
这样的晚上很适合思考很多事，自从父母死后，她时常坐在自己简陋的书案旁，静静的，不说一句话，思考很多事，关于过去和未来的一切。
所以她养成了在夜里思考的习惯。于是在无数个深夜里挥剑指向自己，最后脑海里也就只剩了沉寂如周围一般的黑色。
“赵家小姐。”宋隐略微低了头，看着自己旁边的赵瑶鸢。
在宋隐看来，接下来的这些话是必须要说的。赵瑶鸢自小在蕴霖镇长大，今夜所做的一切都是鼓足了勇气，宋隐不想辜负。
赵瑶鸢听到宋隐唤她，有一点惊讶，睁着带了一点水色的眼睛抬起头来，怯怯地说：“怎么了？”
赵瑶鸢是直爽单纯的性子，自己是女扮男装这件事，还需得等到上京城的殿试尘埃落地，否则说漏了嘴就不好了。
“赵姑娘，”宋隐换了个称呼，这时才悲催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斟酌了一下开口。
“所谓的‘不娶’并非赵姑娘你哪里不好。”宋隐认真地看着她，“而是宋某身上另有隐情，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赵瑶鸢听得一愣一愣，但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了一点，“那，既然我们是名义上的夫妻，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吗？”
她颔首之后，眼神又从对视中飘开来，宋隐望着这个比自己矮一点的小姑娘的发顶，浅浅笑了。
“当然，我会告诉你的。到了上京城，殿试完之后，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宋隐也看向不远处，这里的路边长着群群青竹。如果母亲宁竹在的话，大概会很喜欢这里吧。
不多时，身畔传来了赵瑶鸢的一声：“好，我会等着。”
这孩子虽然平时看着咋咋呼呼的，但是到正事上倒是个明事理的。五官长得让人一瞧便知是江南的姑娘，唯独那双眼眼睛要格外大一点。宋隐从前自认和她不算很熟悉，平时则是点头之交。
宋隐回忆起那些和赵瑶鸢遇到的时候，多数时候是在河边，赵瑶鸢就在溪畔站着，或者在她去李翊安、白逸家的时候，在路上会看到她。当时宋隐只以为那些偶遇都是因为蕴霖镇太小了，才没有多加留意，而今看来这小姑娘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别的意思。
今夜那妇人说的不错，赵瑶鸢的确没有母亲在这里，宋隐只见到过她的父亲赵涟。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看到赵瑶鸢的时候，身畔总会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是郑岐凌。
那人是蕴霖镇乡绅的儿子，宋隐每每看到他都能想到村东头那只大白鹅，每天都“引颈长啸”，看到赵瑶鸢就像那只鹅看到了白菜似的。
不用多说，今晚那些人突然冒出来，看着又很面生，大概率就是郑岐凌招来的人，只可惜没叮嘱好，又或者根本没控制住，把脏水全泼在了自己中意的人身上，顺水推舟般的把自己和赵姑娘的缘分都断送了。
不过也不怪这人思虑不周，说来好笑，宋隐作为当事人，也是在今天才知道自己平白要成亲了。
目前所知的关于郑岐凌的事不多，印象里他好像也去参加了乡试，但至于得了什么名次，宋隐却不是很清楚。说实在的，来渡明之后，宋隐每天算得上深居简出，为了不暴露真实的身份，连书院都没有进。不过，就算进了，那里的夫子也比不上李翊安和白逸就是了。
赵瑶鸢长得是很有灵气的姑娘，有人喜欢不奇怪。但是，在“成亲”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还有未尽的话没有说。
赵家就在眼前了，宋隐停下了脚步。
“郑岐凌对你有意，你可知道？”宋隐站定在她面前。皎洁圆月播下月光，竹影掩过，落在宋隐面容上时只剩下模糊不清的碎片。
赵瑶鸢本来走在前面，宋隐站定了，她也就跟着停下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晚风低低地传过去，于是宋隐迈几步，停脚在她面前。
“我知道的。”赵瑶鸢答得干脆，“但我已经推拒很多次了。他缠着我，但我不敢告诉父亲，父亲他看不上郑家，我是看得出来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既然已经是推拒，那肯定就是不喜欢了，宋隐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你我要成亲，即便是假的，但还是要明确一件事，赵姑娘…可有中意之人？”
赵瑶鸢垂的眼睛忽然与宋隐关切又带着点疑惑的眸子对上，这样好几瞬息没有说话，最后赵瑶鸢憋出了几个字：
“没、没有。”
宋隐发誓，她看着赵瑶鸢跑回自家的背影，自己真的是有口难言。
不过这孩子有那么几分林怀祺的影子，只是不如怀祺细心，更多的是单纯的可爱。
渡州离上京城很远，蕴霖镇山清水秀，大部分人都和蔼而朴实，就更像是一个桃花源，这几年宋隐跟着师父习武，准备科举，却是比在大盈的前十二年过得更纯粹一些。
只是当年父母修葺好不久的在渡明城的祖宅再也用不上了。宋隐到现在也没有查清楚刺杀一事到底是谁做的。
那日满身鲜血地被自己师父找到的时候，树林中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她只恨她当年年纪太小，什么都做不到。
宋隐望着万里长空远的月亮，布了薄茧的右手已经在不自觉间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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