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会少离多
宋隐脸上的挂着的生硬的笑意干涸，对面人眨一下眼睛的时间，她就已经变成了没有表情的时候那副冷淡的模样。
那只黄色的小狗在她腿边围着跑来跑去，摇晃着它的尾巴，尾巴的尖端扑打到宋隐的指尖。
宋隐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逃避似的蹲下身子，眼睛看着地上的那一堆理得差不多的书籍——每一本都被她翻过，大多数都不止一遍。
她摸着手边的小狗，轻声道：“我要走了，去渡州。”
“这些书扔掉就太可惜了，所以只好送到你这里。若是你不想要…...”宋隐突然一下站起身，盯着面前的孙伯善的眼睛，看到他紧皱的剑眉。
“不想要也得替我收着，我会回上京城来的。”宋隐看着孙伯善的眼睛把话说完。
孙伯善也就是在今日，才看到宋隐身上也有萦绕着失落的时候。从前的她总是意气风发的，总有种得心应手与从容不迫，觉得什么事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会回来就好，到时候再找你算账。”孙伯善同样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总有种让人相信她所说的一切的力量。
在宋隐眼中，孙伯善原本严肃的面色骤然转晴，变得和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一样。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了。”宋隐挑了挑长眉，“允庭兄。”
“允庭”是孙伯善给自己取的字，去年亲口告诉过宋隐，没记错的话，孙伯善今年过完了年，应该是刚刚二十岁了。
这时候喊他的字正好。孙伯善听到之后，笑意更深，弯了腰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宋隐答。
孙伯善的手只顿了一下，他随即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
“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取。”宋隐摸了摸脑袋，心虚道：“我都不用叫它的名字，只要在家它就会在我旁边，所以一直没有取名。”
养了两年竟然连个名字都没捞到，孙伯善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以后我给它取个名，你可别介意。”
“那是那是。”宋隐忙不迭，“书也送到了，理得七七八八，”她用手肘碰了碰孙伯善，“允庭兄，这都可是我的宝贝，你可得好好待他们。”
“知道了知道了。”孙伯善也学着她的语气回话。
“那我就先走了？”宋隐说着这句话，人已经走到了门边，孙伯善那一句“要不要先吃个晚膳”还没说出口，宋隐的人影就已经在门口消失了，那只小狗“汪汪”叫了两声，想要追出去，被孙伯善拦了下来。
“你主人不要你喽。”他一本正经地对着那只狗说。
找往常来说这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定是笑着的，然而他面色平静如水，站起身来，看着宋隐离开的方向。
太阳快落山了。
“实在是，有点突然啊。”他小声说着。
-
现在应该是赵翠儿的翠微楼和安乐楼最忙的时候，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一天下来跑来跑去的，不知道有没有幸在临走之前尝一尝赵翠儿的手艺。这位大盈数一数二的商贾是做客栈起家，然后才开的酒楼，现在又涉足到了百姓的衣服上，家大业大，自然是用不着自己下厨了。
但是她的手艺一定差不了，否则客栈这种管人吃住的生意也做不下去。
宋隐不知不觉走到了九裳门口。
从冬天到春天的换季刚刚过去，上至王公小姐少爷，下到寻常百姓，衣裳都添置的差不多了，翠微楼和安乐楼都有主管照料着，所以宋隐猜着，赵翠儿她一定是在这里偷闲。
果不其然一进九裳的门，就看到了里面一个聘婷的身影。
赵翠儿的年纪应该是和自己的母亲宁竹差不了多少，顶多小个几岁。该说不说，赵翠儿如今过得除了有些时候忙了一点，但总体上讲算是逍遥自在得很，尤其是对比那些靠着夫家过活的妇人来说。
宋隐看着赵翠儿在修剪店里熏香用的花，默默地想，看来无论是在何处，女子还是有自己的本事，靠自己生活比较好。
“来了？”妇人抬眼的时候瞥见宋隐，算是打了个招呼，继续剪手里的花。
天色不早了，宋隐也不想拐弯抹角，于是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要离开上京城了。”
赵翠儿没什么波澜，剪刀咔擦一下，将桃花花枝修剪好了，问：“何时回来？”
大概是以为自己只是出趟远门，很快就回来吧。赵翠儿一心只做自己的生意，离皇家那些纷争很远，所以不知道宫里的事情是理所应当，要是知道了才怪了。
宋隐苦笑一下，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就算回来了，自己也不是以现在的身份见人了。所有对与赵翠儿来说，今日一别，她所认识的“宋隐”，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赵翠儿手中的见到“啪”一声按到了桌子上：“我的小摇钱树，你怎么说走就走啊？”
这个莫名其妙又很有道理的称呼把宋隐搞得哭笑不得，“只是出了点事，不得不走。”
这下子赵翠儿直接站了起来，两手叉着腰：“出了什么事儿？跟姐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会子看出赵翠儿是地地道道的上京人来了，奈何宋隐只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是时候回去了。”
来龙去脉实在太长，没有必要也不能够说。宋隐话到唇边只讲出了“是时候回去了”这几个字。赵翠儿多年练出来的眼力，见微知著，知道这是不好多讲的事，也不再多问了。
“那我去把银子都给你结掉。”她说做就做，两手撑着桌子，再一次起身，直接往账房去，走了几步回过身，对宋隐招了招手：“快点过来呀。”
赵翠儿一向是雷厉风行，宋隐点点头，跟上去。
到了账房没想到赵娣儿也在，宋隐和她已经差不多一年没见了，她的变化不小，与其说出落得漂亮了，不如说她跟着赵翠儿久了，身上也有了那种利落的气质。
宋隐和她两个人点头示意，赵翠儿已经坐下来开始算账了。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做事要紧。
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如今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从一月至今，到现在已经四月，总共是白银二百八十九两，你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赵翠儿把账本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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