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卖关子
宋隐的一盏红茶饮完,赵翠儿也放下了狼毫笔,将账本理好。
赵翠儿虽然妆容精致漂亮,打扮的也大气得体,手上的肌肤却并不细腻,也并没有染着丹蔻。染丹蔻的指甲一般而言尖而长,瞧上去就不是能做事的样子,看来赵翠儿现在做了掌柜,坐拥这样大的产业,也是事必躬亲的性子。
其实从她交给宋隐那道红豆桂花圆子的时候就能够看出来,她不仅自己做得一手好菜,和那些厨子也都很熟悉的样子,就连小厮也个个叫得出名字来,绝计不是那种只顾着收钱的甩手掌柜。
“说吧,你这次来,又要找我谈什么?”赵翠儿将账本递给了赵娣儿,虽然这上京街的翠微楼生意不怎么样,可她举手投足间都看上去神清气爽,紧了紧身上搭着的华贵狐裘,含笑道。
宋隐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心情这样好。
年前的时候靠着一道粥锅子的方子,换来了红豆桂花圆子的做法,现在必定是那方子给她带来了不错的收益。
“阿姊莫急,可要先同我说说安乐坊那边的情况?”宋隐这次没有开门见山的说,总之刚才都等了那么久了,不在这一小会的功夫。
旁边的小二给赵翠儿重新倒了杯热茶,她端起来,吹一吹茶汤浮面上的似雪茶沫儿,却没喝。
“我可不信小隐你没去安乐坊看过。”热茶蒸腾出雾气模糊掉赵翠儿的面容之前,宋隐便听到这句话。
“自然是去过的。”宋隐坦诚的笑笑。
赵翠儿喝完一口茶,将茶盏搁下。“我其实早些时候就想要和你谈这件事。不过前几天不是都说那是元正休沐么?我就没有找你。”她偏头,捏捏自己手指上不小心染上的墨,“我们做这行的,可不算什么休沐,难为我还能想到这些。”
她续又说,“扯远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只知道你叫宋隐,却不知道你家住哪儿,是哪家的孩子。上京城这样大,叫我怎么找你?”
赵翠儿嗔怪地瞧她一眼,惹得宋隐笑出声来,“是小隐的不对。家父在太医院当值,家住康定坊的。”
赵翠儿这才了然一笑,“这不就得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话,宋隐才开始交代这次来的目的。
“阿姊有没有想过,除了餐食这些以外,还做些别的买卖?”宋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反应,果然看到她一挑柳眉。“什么买卖?”赵翠儿抬头问道。
“再过几天上元佳节,我会带另外两个人登门。”宋隐看着她的眼睛,“粥锅子的味道还未曾尝过,还不知道翠微楼厨子的手艺如何呢。”
“还请阿姊这几天没事多去街上走一走、看一看。若是嫌外面天冷,去安乐坊的店面里瞧一瞧也是好的。”宋隐特意将“看”“瞧”这几个字眼咬得略微重一些,反正会做生意的人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让赵翠儿意识到是在百姓的衣裳上面做文章,不是一件难事。
宋隐之所以不是开门见山,在上元节见面那天把计划全部将给她听,是因为赵翠儿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大盈是封建制的国家,农业起家,思想不可谓不保守。
哪怕赵翠儿不在乎“女人不可以抛头露面”的流言蜚语,让她接受新样式的衣裳,一时半会或许还真的反应不过来。
让她自己观察,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和别人突然间告诉她,这效果怎么也是不同的。
不过宋隐所说的新样式,不过是在大盈人平时所穿的衣服上混合了胡服的特点加以改进的,并不是凭空造出来的新花样,那些对于大盈来说,还是太过离经叛道了。
宋隐嫣然一笑,赵翠儿却是起身,手指按一按她的额头,“你这小孩儿。”
宋隐没躲开,“那我就先告辞了,过几日咱们可不见不散。”说完便离开了翠微楼。
现在时候还早,算着也该是宋父宋母来信的日子了。
家中除了阿雅,就只有其他几个下人在。宋隐离开宋府的时候,把阿雅按在书房学习。
教她读书识字一年,也是长进不少,年近及笄,连宁竹都夸赞她稳重了许多。现在已经是读到《论语》了,进度堪称快。
阿雅正在读的那本论语,是宋隐誊抄过的,将那些“夫为妻纲”的糟粕全都避开了,就是怕她刚开始读这些书,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把那些话奉为圭臬就麻烦了。
其实大盈的女子比起前朝来说,生存环境好了不少。女子的衣裳已经不是那种恨不得把头发都盖的严严实实的样式,也有些女子当家作主,出来做些生意,赵翠儿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而且从前的时候男子皆是妻妾成群,以嫖为风流,现在有建庆皇帝或有意或无意地,与杨皇后一人伉俪情深,在大盈不知不觉掀起了一夫一妻的浪潮。
帝后的孩子长源公主楚晚珀进入国子学之后,国子学中也开始招收高门贵胄家的女孩去读书。
但虽然如此,一夫一妻这也只是浪潮,而不是法制;女子当家也会受到一些指指点点;每晚在汀兰轩花天酒地的大有人在,太学中仍旧不收女子,科举也并无女子可以参加。宋隐想到此处,停下脚步,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天河的小桥上。
今日是难得的晴日,天气回暖一些,阳光普照,临近晌午,路上的行人渐多。
也是,大家都在家中待了许久了,是时候出来透一口气。
早上的时候受到了隔壁周夫人的投喂,宋隐还不怎么饿。刚才想了那么多,想换换心情,但还没想好去哪。
她站在桥上,桥上汉白玉的栏太凉,便没有扶着,双手乖乖垂在斗篷里,那种觉得自己像个桶的感觉又来了,宋隐忍不住笑出声,惹得旁边路过的小孩古怪又怯怯地看着她。
其实,严格来说,这满大街都是桶在挪来挪去,不过是大小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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