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灵钰忽然笑起来,眉眼间流露出一点俏皮:“如果我说我是瞎蒙的,你信吗?”
项容轻轻哼了一声,也扯了扯嘴角——
“我逃脱时,是在云钦县城附近,这代表我可能本来就想逃往淮州。在傅淮原死后不久,突然有个人骑着马,出现在上独山下的村落附近,好像是蛮可疑的。”
盛灵钰慢慢点着头,好像很享受与项容的交谈:
“还有一点,你不知道,我和我的弟兄们在淮州还挺受爱戴的,我手里的这杆枪是我们盛家军的标志。”
“寻常百姓见了我们,大多会热情地打招呼,受过救命之恩的,还可能突然下跪感谢。”
“但你遇见我们,并无任何反应,这证明你不是我们淮州人。”
“其次,一些胆小怕事、又不认识我们的人,看到我们穿着盔甲、骑着马、提着枪匆匆而来,会下意识避得远远的。”
“你却没有特地避开,自顾自地赶自己的路,证明你骨子里并不畏惧什么,是个很有胆量的人,绝非寻常百姓!”
“再加上我眼睛好使,脑子又灵光,一眼看到你作男子打扮却没有喉结……很难不试探你一番啊。”
说到这里,盛灵钰小小地得意起来,扬起眉梢,自信又英气。
“我果然没猜错——我刚一出枪,你立即甩出暗器,我就更笃定你是那个在庆州‘声名大噪’的项容了!”
“阳陵山的探子说了,你就是用带毒的暗器打伤了赵玄,赵玄不得不……等一下!”
盛灵钰面色突然严肃起来,猛地看向她受伤的弟兄。
“你的暗器有毒!那我这些弟兄不也中了毒?我的天啊,我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在这里和你聊天!你能不能先给我的弟兄们解毒?”
盛灵钰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手势。
“我为我方才的鲁莽试探给你赔礼道歉,只要你肯救他们,我可以保证你在淮州的人身安全,绝不可能叫庆州的暗探发现你的丝毫踪影!”
除却最开始的试探,项容发现盛灵钰十分直率,且自信张扬。
看得出来,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接受过的教育,与这个时空的绝大部分女子截然不同。
项容看着她满脸急切的模样,忽然对着她皱了皱眉:“你的探子难道没有告诉你,赵玄之所以死,就是因为我忘记了解药是什么。”
“什、什么?”
盛灵钰愣住了,嘴巴微张,项容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清了,但连在一起就仿佛听不懂了。
怎么会有人光顾着涂毒药,不备解药的呀?
项容无辜地摊了摊手,“很奇怪吗?暗器加毒药,本就是为了取人性命的,为何还要特地去配解药?”
盛灵钰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来,之前张扬的神情一下子灰暗。
她沮丧又自责地喃喃:“说得有理……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冲动鲁莽了,是我突然试探你……我爹娘平日教训得对,我太……”
她一边说一边跳下马,去看弟兄们的伤口,手上慢慢沾了些黑血。
项容跟着跳下马,不紧不慢地从怀里取出一小包解药:
“给,解药——我方才故意吓唬你的。”
在盛灵钰又一次傻眼的表情里,项容伸手敲了敲她的长枪。
“毕竟是你‘吓唬’我在先,咱们现在算是扯平了。”
上回在火药坊用暗器伤了很多士兵后,项容让赵玄的人把铁质袖箭和竹箭都给她回收了。
洗干净后,晚上休息的时候,又给箭簇涂抹了毒药。
因为是新涂抹的,她尚且记得解毒要用什么解药。
否则盛灵钰的弟兄都得和赵玄一样,等着慢慢毒发。
项容看着盛灵钰挨个地给他们发解药,在一旁道:“剩的解药份量不够了,他们分吃了之后,仍有毒性残留,需得在七天内再服用一次解药。”
其实解药多的是,只是项容需要盛灵钰帮她一个忙,习惯性留了个后手。
虽然盛灵钰承诺了会保证她在淮州的安全,但毕竟初次见面,项容无法完全信任盛灵钰。
她只相信她自己。
盛灵钰有时是冲动了些,却一点不笨。
她一听这话,就知道项容是什么意思。
她倒是没有被威胁被拿捏的感觉,反而很理解。
像项容这种在乱世的夹缝中独自求生的人,做事自然多些防备和谨慎。
盛灵钰分完解药,站起身来,主动道:“城中虽遭了风灾,但我们自己带了大夫和草药,你需要的药材应该都有——在你制解药之前,我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
项容直接道:“我需要一份淮州的户籍,户籍上要用新的名字。”
“这个好办,举手之劳的事!”
项容又朝那些青壮伸出手:“箭矢还我,要回收的。”
拿到箭矢,项容用麻布擦去箭簇上的血肉,盛灵钰在一旁好奇地观看。
项容以为她会和其他人一样,追问她过去的事情,比如怎么学的暗器。
但盛灵钰问的是:“你和赵玄是怎么结上怨的啊?是不是他看上了你,想要强取豪夺,你不同意,于是他强行将你送进阳陵山,让你吃吃苦头,逼你回头去求他?”
她满脸八卦的兴奋,“我听我父兄说,那个赵玄和他爹一样,可好色了,家里姬妾无数,你幸亏没叫他得手!”
说着说着,盛灵钰又仔细盯着项容瞧,“说起来,我的探子传消息时,捎带了你的画像,我看了看,你也不是倾国倾城之姿啊,怎么把赵玄迷得五迷三道的?”
项容把擦好的箭矢塞回怀里(空间),偏头看向因为吃瓜而双眼发亮的盛灵钰。
“这些传言都是你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
盛灵钰点头:“是啊。”
“那我建议你换个探子?”
“嗯?”
“他情报有误,给你传的消息,可能是从哪个话本子上摘抄下来的。”
项容说着话,从左侧上了马,徒留盛灵钰在原地无言以对。
她骑在马上,又道:“你原本是不是要去附近的村落查看灾情?你去吧,我去前方的县城等你。”
盛灵钰看看远处的村落,好似有些犹豫。
那些上独山下的村落比较特殊——以前庆州境内道教徒叛乱,被庆州军打得四分五裂,东躲西藏。
不少人就藏进了上独山里,成了匪患,一时十分猖獗。
那时候她爹娘和长兄带兵来剿匪,山下百姓帮了很多忙。
爹娘和兄长说过,军民同心,淮州才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稳固。
淮州与庆州局势日益胶着,她和父兄们这半年来,大部分时间各自在几个与庆州交界的城池处带兵训练。
她在上独山下的明蒲县,本来一切还算正常,谁知突遭风灾。
灾害过去,连忙出来查看各处情况如何。
盛灵钰想了想,觉得还是正事要紧,她骑上马同项容道别。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去城中的府衙等我!那里就塌了一半,还能住人呢!”
又吩咐受伤的弟兄,“你们随项姑娘同去。”
两人达成共识,各自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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