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名山的日子和在青石山上类似。
项容除了学习医药知识外,也会抽空打一些小猎物,然后和采好的部分草药一起,卖到前方的乐溪县去。
瞿麦还在忙着给自己治病,不停地调整药方。
喝了一瓦罐又一瓦罐,项容感觉庇护所始终充斥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不过瞿麦的脸色的确好看了些。
“项姑娘,要不今日我同你一道进城吧?”
项容又积攒了一些猎物和草药,准备卖掉。
瞿麦觉得自己身体好起来了,今日想同去卖草药。
他的钱在四方县差不多花完了,买的粮食和干粮也在一天天消耗,为了挣点钱备用,目前只能多采药售卖。
但项容每次都自己进城,从不带他,说反正都是去药铺卖药,一个人就够了。
瞿麦也知道自己体力不行,走路又慢,会拖项容的脚程,便也只能劳烦她。
好在身体在慢慢康复,他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烦项容。
项容却指指湿滑的山道。
“前两日才下过雨夹雪,山路泥泞,上下艰难,别再摔出个好歹来。再说了,卖药只是顺手的事,没什么好麻烦的。”
瞿麦的身体的确有在好转,但也只是从“病入膏肓”好转到了“看起来不会马上死掉”的程度。
她还是自己去比较好,更利落,快去快回,不耽误太多时间。
“那好吧,那我就不去了。”
瞿麦挠挠脑袋,又拿出一点钱塞给项容。
“对了,我还要麻烦姑娘今日给我带一把小刻刀回来。”
项容也不好奇他要干什么,一口答应:“行。”
气温一日比一日低,项容清晨起来,里三件外三件地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冬日的保暖内衣早早地贴身穿上了,最外面套的那件袄子,是原主外公的。
用各种猎物的皮毛混合制成,看起来就很暖和。
项容趁着有阳光的时候,拿出来晒了又晒。
毛茸茸软乎乎,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穿起来又暖又有安全感。
项容扣好面罩,背上包袱,避开她在山道上挖下的小坑,快速下了山。
乐溪县她已经逛熟了,进城直奔药铺。
然后去买瞿麦需要的刻刀,打铁铺子里有卖,平时木匠之类的手艺人可能有这方面的需要。
所以有少量现货,不需要定做。
最后再去粮铺买粮食,粮食越多越好。
进了铺子一看,粮价又涨了。
店里两个伙计挤在一起闲聊:“今年真冷,比去年冷。”
“这样的天气就该缩在被窝里,啥也不干。”
“你不干活,等着喝西北风啊。”
“你听说了吗?雍州、秦州早下雪了,冻死好多人。”
“商队都不往北边去了,在家猫着呢。”
“不下雪也不敢去北边了吧,不是说雍州到处抓壮丁,准备打仗呢。”
“打谁呀?”
“应该是要再去打洛阳吧,难不成真眼睁睁看着外族霸占我们的都城吗?”
项容听完了他们的闲聊,把手头的钱都买了粮食,只留了点铜板以防不时之需。
天色逐渐晦暗,看着又要下雨的样子。
项容加快步伐,想快点回山。
走到长街尽头,两个官兵用木头担架抬了一具尸体,飞快地从项容身边走过。
尸体上盖着白布,一节黑漆漆的手臂从担架边滑落。
手臂看起来跟烧焦的枯枝似的。
路两旁的街坊百姓,冒着寒风,缩着脑袋,窃窃私语。
“这是第几具了?”
“不知道哇,七八具了吧?”
“府衙还没查出来这些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吗?”
“府衙又不管查病,得让大夫查!”
“大夫说是寒邪之气入体,开了药,也没吃好。”
“要我说啊,肯定是恶鬼作祟,不然怎么会一个个都被吸干了血水,成了一具干尸。”
“你可别说了!越说越瘆人,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行了,我得回家去,太害怕了。”
“你跑什么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街头的人慢慢散去,项容也收回目光,往城外走去。
回到山上,瞿麦正吭哧吭哧地削竹片。
项容把刻刀递给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把我学过的医理、看过的病症、开过的药方都记录下来。”
“用这把刻刀?”
“嗯!”
笔墨和桑皮纸太贵了,纸墨用完还得持续补充。
就慢慢刻吧。
以前师父也是这么做的。
后来攒了一点钱,记在纸上,师父死后便由他保存。
可惜他被张鲤抓了以后,师父留给他的东西,也被张鲤尽数抢走了。
不过没关系,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留在他脑海里。
只要他活着,师父的心血就没有消失。
项容在熊熊燃烧的火堆边坐下,烤了烤手,然后拿起竹子帮忙削竹片。
瞿麦很高兴又很认真地看着她:“我原本愁怎么教姑娘医术呢,从前都是师父一边给人看病一边给我讲解,寓教于行。”
“现在没有病人让我行医,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干脆记录下来。”
瞿麦说到这,语气变得更温和:“项姑娘,你识字吗?不识字的话,我可以边刻边给你讲解。”
“我识字。边刻边讲太耽误工夫了。我自己看,遇到不理解的地方再问你。”
瞿麦点点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姑娘应该是出身富贵人家吧,家里人一定很疼爱你,才教你读书识字。”
项容想起爸妈,点头道:“不算富贵,不过我家里人的确很疼爱我。”
那怎么如今孤身一人呢……这个问题在瞿麦脑中一闪而过。
他转而道:“我识的字都是我师父教我的。我师父把他会的都教给我了,还会给我讲他年轻时的见闻,像听故事一样。”
项容忽然想起在城里看到的那具尸体,问瞿麦:“那你和你师父行医这么些年,可曾见过病人被耗干了血水而死,最后成了一具恐怖的干尸。”
瞿麦认真想了片刻,“倒还真有。”
“我记得那时还在宁州,某年夏天,有个村子的人相继生了病,天天咳嗽,眼珠变得很黄,后来面部凹陷、扭曲,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们的脸颊。”
“到了后期,他们逐渐消瘦、干瘪,面无血色,死的时候就和干尸一模一样。”
“师父说那是蛊症,要用药物杀死体内的蛊虫,再配以针灸,疏通血脉,扶正祛邪。”
蛊症、蛊虫……是不是寄生虫引起的疾病?
这里大多数人没有良好的卫生习惯,用水、饮食上都比较随便。
体内有寄生虫很正常。
不过竟然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见项容沉思不语,瞿麦奇怪道:“项姑娘怎么突然说这个病?”
“我今日在城里见到了干尸,还听到街上百姓说类似的死尸出现七八具了。”
瞿麦削着竹片的手停了下来。
项容偏头看他:“你想进城去看看?”
瞿麦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现在这副模样,跟人说我是大夫,十个有九个都不信。再说,我也不一定就能治好。”
“算了,先让我自己痊愈,再进城去。”
瞿麦又削起竹片来,低声喃喃道:“反正我还是想继续做大夫的,以后最好能在城里开家医铺。”
竹片积累很多后,瞿麦在采药治病之余,就开始写写画画。
时常在火堆边坐到半夜才睡。
项容则把白天采集的药品留一部分出来,剩余的都磨成碎末,挤压出汁液,配成各种毒药。
一个深夜刻医书,一个深夜制毒药,各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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