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女人躺在床上,两眼红肿又麻木的盯着天花板,屋内,满地的破碎玻璃渣子,心根腐烂透顶。
今天是八月十五...人人期盼的团圆夜。
团圆夜真好,只有她不好。
她觉得很难受...
这一瞬,似乎有什么哀伤的东西抓住了她。
桌上手机震了震,一条语音,柳沁音的。
“边悦姐,工作室的事谢谢你,如果后面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登门答谢,祝您中秋节快乐,阖家欢乐。”
边悦听完笑出声。
“中秋快乐,阖家欢乐...”
”祝福词挺好,就是——”边悦忽地浑身发颤,右手抵在腹部,酒喝多了,报复性熬夜,现在又开始胃疼,她艰难抬手去拉抽屉拿药。
胃中绞痛,满头大汗。
她只觉再不吃药,就得这么疼死了。
人真的会胃疼疼死吗?
如果真的可以,那她倒是想试试。
拉抽屉的手忽地就卸了力,可下一秒,她的手,却被另一只手稳稳地包裹在掌心内,女人的手很软,也很冰润。
边悦低眼笑了:“你来了。”
“又喝这么多酒。”
女人俯下身半趴在床边。
边悦侧身,久别的重逢,她与她四目相对,女人率先弯起唇角,丹朱艳唇,透出一种无尽的温暖和柔软感。
边悦抚摸她眼尾的泪痣。
“阿幸,我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
她静静看着她,像蒙上层不真实的谎言滤镜。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勇敢,你还生我的气...”边悦哽咽的道歉:“对不起。”
温幸目光柔和:“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
边悦带着哭腔“嗯”了一字。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她的声音有些涩,但此时却是极度悲伤后的短暂喜悦,使劲挪动身体,往温幸那边靠了靠:“温幸,你抱抱我好不好,再抱抱我,就像小时候那次一样......”
温幸轻轻的笑。
“你呀,又不叫姐姐。”
一个伸手,边悦就透着委屈紧紧拥抱上去,此时此刻,温幸身上滚烫的气息瞬间将她全全包裹,瞬间的满足带来的不是愉悦,而是更加汹涌的悲伤,她立马就哭出声。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温幸轻轻抚着怀中人的后背。
“你是忘记你有哮喘了吗?以后,酒可不能再这么喝了。”温幸稍微往后,看着怀中人哭红的两眼,言语间浅含因太过关心而出现的小小谴责口吻:“又是一个人独居,要是出事了没人帮你,你怎么办?”
“那你陪在我身边。”
边悦两手紧握住温幸的手。
温幸的手好冰,这么久了,还是没暖热。
温幸垂眸,笑笑不语算是默认。
边悦满心欢喜的看着,她小心翼翼伸出小拇指,两眼充满期待:“拉钩,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骗我的,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当然。”
温幸柔和的语气很肯定。
两只小拇指即将触碰缠绕到一起时,胃内不适再次翻涌而来,绞痛感更加强烈,边悦下意识两手收紧死死捂住腹部,睫毛扑簌簌的颤。
她想拿抽屉里的药,却碰错东西。
玻璃杯碎地的声音很脆。
玻璃碎了,连带着她的心,梦也该醒了。
猛地一瞬,她突然想到什么。
“拉钩!”
拉钩后她就不会在离开。
边悦立马抬头,可眼前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温幸?”
“温幸!”
边悦慌乱的环看屋内四周,除了她,没有任何人,一瞬间,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紧接着,又含着热泪被气笑了。
全是假的,又一切都是假的。
边悦边咳边起身,随意拿了个睡袍裹着这幅躯体,她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整日酗酒,已经高烧好几天,烧的她乱七八糟,意识全然错乱。
她站在阳台外,又开始吞云吐雾。
月光萦萦绕绕在她周身。
圆月皎洁,而她脖正中的弯月乌黑。
温幸...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见过你了,你一个人在那边还好吗?我猜你应该过的还挺好的吧,不然,我们见到的次数也不会慢慢减少到这么少,你一定是把我忘了,对不对?
我很想很想你。
“我累了,我不想再和苏蔓斗了。”
边悦说着说着又噙泪笑了。
她低头,眼中透着的悲凉逐渐转为坚定:“阿幸,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我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就算现在想要放弃,你也不会责怪我的,是吗?”
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站在这,由高往低的去看,家家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开,那个总是在家等她的人,早已经离她远去了。
“我真的累了...”
边悦换了身漂亮衣服。
蓝色鱼尾裙,很端庄隆重。
温幸跳楼是她封后得奖那天,她穿的艳红裙,红蓝CP,执念太深,就算死,她都要和她凑成一对,各方面都要让人将她们联想到一对。
临出门前,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这六年,确实是在她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她已经三十四岁了,但她知道,温幸永远不会嫌弃她的。
夜风吹拂,裙摆微扬,眼下一望无际的黑。
边悦突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步伐轻盈,她的身影又薄又好看。
温幸这人除了演戏以外,什么都不行,而边悦年轻时除了演戏,唱歌跳舞社交样样精通,两人年轻时不对付,边悦最喜欢的就是在温幸面前显摆她的舞姿。
“从年轻时就一直和你争,结果——”
边悦挺恐高,但现在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她胆子大了不少,直接一步两步跨过栏杆,坐在了温幸曾坐过的位置上。
她调侃道:“就这么被你扔半道上了。”
不过没关系...
边悦站起身,从上往下看一阵眩晕,真是害怕,她不由深呼吸...温幸啊温幸,你这人平日温温柔柔的弱不禁风,没想到,最后选了这么一种死法。
当时站在这时,温幸都在想什么?
她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但没关系,她自己去问她。
自由又释怀的风一阵阵吹,吹的边悦脸涩疼,她今晚哭了太多太多,眼角处的皮肤已经稍微褶皱破损,她胡乱揉揉,两眼又变的通红。
或许是想到这一走,某人会无比舒坦。
边悦对着远处开始破口大骂。
“苏蔓,去你妈的!我要是变成鬼,一定不放过你,明天你看到新闻别觉得是自己赢了,她妈的是老娘不想玩了!”
“我受够了!”
她的情绪时平静时平缓,就连到了这种时候,她依旧如此,一点都不像个要跳楼的人,包里有块月饼,边悦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玩意了,此时,她拿出来吃了几口。
放在旁边的手机震了,显示乐清怡。
她的私人医生,她的心理医生。
边悦没看,直接反手把手机丢的很远,她不想看,这医生有种神奇的魔力,说的话总是能抑制住她的情绪,某种时候比抗焦虑的药都有用。
吃完最后一口月饼,边悦站起身。
她站在最外侧的台阶边缘,合眼挡住泪水决堤,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睁眼去看,面前忽地就隔空架起了一条通往月亮的空气桥,而温幸,就站在那笑着看她,瞬间,边悦心中无比轻松,她满眼欢喜,左脚迈出,走向那条根本不存在的空气桥。
温幸,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死...
温幸,原谅我吧...
温幸,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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