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是骂过瘾了，但人家当真临面招呼，几位将领还得硬着头皮答话。
悻悻然收了愤怒嘴脸，周宏三人大步走了过去。
“不知赵公公传唤，有何见教？”
经由一番审讯，赵怀洲的形象，在这几人眼里一落千丈。
对他的称谓，也由“赵大人”、“赵正使”，变作了“赵公公”。
这“公公”一说，素来有讲究的，但凡太监下派，能不提“公公”二字，下官们是断不敢乱称呼的。
没办法，这公公身份是人家的痛处，谁没事念叨起“公公”二字，这不是照人家心窝子里扎刀么？
但这会儿心中负气，几人也没那么多穷讲究了。
当兵之人，图的就是个爽快嘛！
赵怀洲已从这称谓之中，听出几人的怨愤，但他不动声色，照旧客气拱手：
“几位将军有礼了，本官有要事须进你军中大营，烦请几位将军引路。”
赵怀洲这般客套，倒叫那几个将军不好回绝。
毕竟身负皇命，是天子钦定的上差，总不好贸然忤逆。
但既是要进大营，总得有个缘由。
那周宏职位最高，此刻已拱手问询：
“不知上差巡营，所为何事？”
赵怀洲幽笑一声：
“先前审讯得知，那民匪头领中，有一名唤高老三的，知悉通匪内情。”
“此人虽已殒命，但其手下人中，有一心腹仍被羁押在营中。”
“本官此行，正是要找出此人，询问通匪细节，或可追查出逆匪下落。”
赵怀洲这话，说得真可谓敞亮，几乎将那许县令交代的诸多细节，全数坦白。
这话听在苍雪耳里，引得她百般抱怨。
赵怀洲这家伙，何必这般实诚，将个中细节全数与这些将领们分说？
须知这些将领，都是叶猛的心腹，他们岂会乐意见着你追查通匪细节？
苍雪心下埋怨起来，怨赵怀洲太过粗疏。
而那三名将领的反应，也正契合了她的猜想。
那右偏将罗威已面现不悦：
“赵公公仍是认定大将军通匪？须知将军斩杀那几个民匪，不过是担心通匪一说流传出去，乱我军心罢了！”
先前审讯之时，这罗威最是激愤，不断为叶猛争辩开脱。
此刻他犹自辩驳：
“若说我等剿匪不力，末将无可争辩。可若要说将军通匪，这实在荒谬！”
“叶将军何等身份，怎会与那些前朝余孽勾结？”
一旁的左偏将李毅也振声附和：
“不错！你若没有实证，断不能凭空污了将军清白！”
这二人气愤之下，竟是摆手扭头，直将周宏往前一推：
“周将军，叶将军离营，此处就数您官阶最高。”
“这伺候上差的活儿，还是您受累担待着些！”
二人铁青着脸，甩甩手，竟是扬长而去。
他二人倒走得干脆，独留下副将周宏一脸尴尬。
赵怀洲也唯有苦笑，转而扭头，朝那周宏拱了拱手：
“周将军，您怎么说？”
相较之下，副将周宏要和气得多。
周宏先是拱手还礼，替他那两位下属致歉，这才细问案情：
“那高老三的心腹手下，究竟被关押在何处？”
“我军中收押了不少民匪，想要细查个人，怕是不易啊！”
“不知赵大人可否告知那名心腹的姓名，我等好派人详查。”
周宏虽态度和善，但他这随口问出的话，却引得苍雪警醒。
苍雪不免担忧，这周宏会不会存了歹心，问出小六子姓名后，再行灭口之事。
毕竟，周宏是叶猛的心腹，为了遮瞒上官通匪之罪，杀人灭口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苍雪赶忙朝赵怀洲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缄口保密。
但赵怀洲那傻二愣子，竟全然没看懂她的眼色。
大咧咧朝周宏拱着手，赵怀洲一脸感激：
“那可当真是辛苦周副将了，那人名唤小六子，想是被官军收押，关在你大营里。”
“还要劳烦周将军领咱们进营，找出那人来问个究竟。”
周宏摸着脑袋细思片刻，随即苦笑摇头：
“倒是不曾记得有这号人物，不若末将回营问一问，替赵大人揪出此人，带到县衙来供大人审问？”
赵怀洲立刻摆手：
“那倒不必！我二人随你入营，便能查得究竟！”
周宏只能点头：“也罢，那只能辛苦二位上差，随末将跑这一趟了！”
三人上了马车，便朝县城外大营方向而去。
马车刚刚驶离，那县衙门外，却又有一人缓步而出。
魏家长子，大理寺丞，魏炎。
此刻的魏炎面容冷戾，他死死盯着远去的马车，眼神中意味深长。
微微侧首，扬起眼角，幽幽望着马车远去，魏炎方才回身，折回县衙之中。
而在魏炎离去之后，又有一身疾步而出。
兵部侍郎巫启前跨步出门，若有所思地远望大营方向。
呆滞了片刻，巫启前拧了拧眉，迈步翻身上马，打马扬鞭而出。
……
一路上，赵怀洲与那周宏倒攀谈得火热，谈的全是这通匪案情。
到了营中，周宏甚是热情，一路引领二人进营，去到那关押民匪的大帐之中。
民匪足有数百人，被官军押解绑缚，分置在数个营帐中，要想找出人来，可是不易。
但好在，有周宏帮忙追查。
“烦请赵大人稍候，下官这就派人细问那小六子下落！”
周宏唤来各帐看守，吩咐人进帐询问。
费了好一番工夫，终是揪出那小六子来。
这小六子生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个本分人。
但对付这样的泼皮，赵怀洲有的是办法。
“多谢周副将了，本官要对这小六子单独审讯，劳烦周副将准备个营帐！”
赵怀洲寻了个营帐，将军士遣退，只留苍雪一人在旁护卫。
做好一切准备，再回身直视这贼眉鼠眼的小六子，赵怀洲幽然冷笑。
“想你也知道，干了这造反的买卖，断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怀洲一开口便来了顿威吓。
先吓住小六子，再随口许些好处，棍棒蜜枣交加，不怕他不老实。
“等等！来人了！”
赵怀洲正依计行事，却忽听身后苍雪急促提点。
她这声提点，来得干脆短促，显然是帐外又有突发情况。
赵怀洲正自好奇，却又听得帐外，传来个冰冷的声音：
“下官兵部侍郎巫启前，前来旁听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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