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县虽归属于荒凉的漠北,但只是挨着边境,算是富饶繁华之地,属九州通衢的驿县,地理位置相当不错。街上店铺林立,酒楼烟街楚巷一应俱有,真是好不热闹。
许家离繁华的路段并不远,闹中取静却鱼龙混杂。
原主在这一带声名狼藉,一路上都有长舌妇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这个不要脸的,肯定又背夫偷汉了。”
“这破鞋跟白皮书生搞一起,被书生他娘拿扫把追了两条街。”
从医十多载,苏禾早对流言蜚语免疫,直接忽视无知的吃瓜群众。
她很快找到当铺,柜台伙计抬头睨了眼,见她衣衫破旧,当即没了热情。
前世在医院看惯人情冷暖,对于伙计的态度,苏禾很是无所谓。古往今来,看人下菜碟是生存所需。
掂了掂金脚环,伙计随口就来,“姑娘,这脚环做工粗糙,品相也不好,最多只能四两。”
苏禾脸沉了。下菜碟就算了,坑人就过分了。这脚环,无论做工还是品相,绝对是上等货。
她二话不说,拿起脚环就走。
“等等,咱们可以商议。”见这次没坑到她,伙计忙唤住她,换上笑容道:“苏娘子,城南就我们一家当铺,你到别处去不得走断腿呀,也换不来两个茶钱。这样吧,五两你看如何?”
敢情,还是老熟人呀。想来原主没少来这抵当东西,他还装冷淡爱答不理,原来挖坑等她跳呢,幸好提前问了小奶狗。
苏禾不废话,“八两,行就当,不行我再去别处。”
伙计一愣,没想到她拿捏的如此精准。本想再磨磨的,不过见她一脸爱要不要的模样,怕生意泡汤了,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八两是死当,活当只能六两。”
人都死了,留着金脚环还有何用?
苏禾没有犹豫,“死当。”多二两给小奶狗用,指不定他能活久点。
签字画押,苏禾拿了钱便走,出门差点撞上个人。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不好意思,让让。”苏禾急着回去,也没抬头仔细瞧,避让之后直接离开。
男子望着远去的身影,很是讶然。刚踏进当铺,便看到伙计拿着只脚环,喜笑颜开地打量着。
当看清脚环上的字符时,男子的脸色顿时大变。
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苏禾有低血糖,饿过头会头晕目眩,严重时还会晕厥。
她买了五个大肉包子,直接啃完两个才止住饿。
择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苏禾才细细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人的善良都是有度的,她不可能因为许戈是残废,就要照顾他一辈子。
手里的钱,她可以分他一半。可这么点钱,他独自一人又能活多久?
要想救他,只能教他赚钱,或者给他再娶个老婆……可万一小老婆比原主还恶毒呢?
如何教残疾人赚钱,一时半会她还摸不着门道。再说,真教会了,他是有命赚,可有命花么?
思来想去,苏禾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她自己都还没寻着活计,管他生死干嘛。
现实很残忍,吃喝拉撒都要钱,残废的小奶狗攻击性应该不强,她勉强借住段时间。等赚了钱,给他娶个靠谱的老婆,既给原主积了功德,自己也走得安心。
打定主意后,苏禾去药店。
混沌的印象中,漠北时有动乱,药材稀缺价格昂贵。
一瓶金创药就要一两半银子,精打细算的苏禾自然不舍得。两张嘴,就指望这八两银子活了。
大学主修外科,但她同时兼修中医,自己开药方不成问题。
于是,自己配药再让伙计磨成药粉,总共才花了三百文。
然后又到菜市场,买了米面肉等生活必需品,七手八脚地揽着回家。
气喘吁吁推开门,只见小奶狗拄着拐杖倚在房门口,正探长脖子往外瞧,俨然像个抓奸失败的,满脸的暴躁跟愤怒。
见苏禾回来,他起初是惊愣,然后马上拄拐挪回床上,不忘捡块破布将重点部位盖好。
苏禾放好东西,将三个还带着余温的大肉包拎给他,“呐,给你买的。”
“想毒死我吗?”许戈很有骨气,直接伸手打掉。
苏禾捡起地上的包子,当着他的面细嚼慢咽吃掉一个,然后将剩下的包子搁他面前,“爱吃不吃!想你死的话,我刚才就将你剁成叉烧包了,何必浪费钱去买毒药呢。”
许戈想想,好像有些道理。
包子肉香味太诱人,许戈忍不住拿起来狼吞虎咽,“我才不会让你得逞,想饿死我跟野男人私奔,门都没有。”
“嗯嗯嗯。”苏禾点头,眼皮都没眨,“等毒死你,我就改嫁。”
叛逆期的熊孩子,好好说话他不听,非得要反着来。
许戈差点呛到,咳了几下才止住。
“你手怎么了?”见他右手满是干涸的血迹,苏禾眼珠子眯了起来。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而拐杖上却血迹斑斑。
这孩子,不仅心理有问题,还有自虐倾向。
想想也是,本是天之骄子,谁知家族谋反,他一朝被打落神坛变成残废,爵位没保住还被迫娶了个毒妇。
从云端之上的展翅鲲鹏,秒变泥落的低贱浮萍,无论身体或心理都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人不扭曲变/态才怪呢。
“不用你管。”三天没吃饭,啃完两只肉包子仍意犹未尽。
本是恣意青春的年岁,却遭受人生剧变。苏禾有些嘘唏,像他这般年纪时,她正在学校享受灿烂的年华。
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很多时候同人不同命。
父亲滥酒吸毒,在她五岁那年,吸毒过量拿刀将母亲砍死,而她则被送进孤儿院。
有那么段时间,她的世界都是黑暗的,脾气经常失控,暴躁时歇斯底里,会打人咬人。
年幼之事太过模糊,不过她知道若没有院长无私的爱,她一生都会活在噩梦中,甚至极有可能会因怨恨而报复社会。
比起许戈,她是幸运的。
不管镇北侯是否真谋反,但罪不及妻儿。看着他现在的凄惨,苏禾不由得会想起过去的自己。
但人性又是自私的,她做不到院长那般博爱,但也希望能在力所能及之内,给他点帮助。
打定主意,苏禾看许戈的眼神,多了几份柔和。
那淡淡的母爱光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苏禾拿出药粉瓶,面冷心热道:“来,乖乖躺好,我给你上药。”
吃人嘴软,许戈百般不情愿但仍躺好不动,他倒要看看她玩什么把戏。
许戈的腿笔直修长,肌肉并没有萎缩,想来平时在保养方面费了不少心思。
若不是现在红肿过敏,这腿她能玩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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