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察觉到自己的腿不正常,从一开始上了药,伤口却依旧血流不止,还是军中军医使了些非常手段,才让血止住了。
但依旧好不了,宫里的太医也来过,开了些药,也没有效果。
他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也早早上了战场,断胳膊断腿是常有的事,以前修养三个月便能大好,这次已经过去半年,却没有半分好转。
雪炎上手按了按他的伤口。
裴衍安闷哼一声,面色有些难看。
看着手指上沾染的发黑的血迹,雪炎轻轻嗅了嗅。
他狠狠皱起了眉头。
“这毒着实阴损。”
“而且还不止一种毒。”
雪炎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琉璃瓶,打开盖子,里边钻出一条胖乎乎的黑虫子。
黑虫子闻着味儿,朝着裴衍安的伤口爬去,在里边转来转去,钻心的疼痛传来,裴衍安低骂了一声。
他额间沁出细细薄汗。
不过一会儿,它就在两人的眼中直直掉落在地面上。
“死了?”裴衍安问。
“只是晕了。”
按着虫子观察了一下,雪炎利落的把虫子塞回瓶子里,心中对于两种毒已经有了猜测。
“你的仇人可真不少,先是从母体里带着毒,现在又来了两种,三种毒在你体内博弈,让你的伤口无法愈合,身体也会慢慢衰老疲惫无力。”
“没有直接要了我的命,而是让我再也站不起来,拿不起剑,拉不动弓,下毒之人可真是恨毒了我,要从内而外的摧毁我。”
裴衍安眸中厉色尽显,冷嗤道。
他还真是招人恨啊!
“不过还好,本神医医毒双绝,你这个虽然麻烦了些,但也能治!”
雪炎笑嘻嘻的说道。
裴衍安深思,其中一种毒他知道是皇室里的人下的,不过另一种是谁,他还得查一查。
谢云希带着熬好的药膏走了进来。
见她进来,屋内的两人都怔愣了片刻,无他,只是因为她此时鼻尖竟然塞着两根棉条。
谢云希脸色比中了毒了裴衍安还难看。
“药膏……呕……熬好了……呕……”
把药膏放在裴衍安身侧,谢云希瞬间往后退到了门口。
动作之迅速,令二人叹为观止。
雪炎深吸了一口,“还好啊,没什么味道。”
谢云希:“神医该给自己看看鼻子了。”
这味道冲的很,直冲脑门,又臭又诡异,无孔不入,她方才带过面纱,也带了棉条,但没用,味道仿佛就在萦绕在她的脑子里。
特别是方才熬煮的时候,气味散开,更是可怖。
若不是为了裴衍安的腿着想,谢云希决计不会碰这药膏一下!
雪炎朝裴衍安抬了抬下巴,“你看他,也没怎么样啊!”
裴衍安此时端坐着,面色依旧如常,仿佛真的没有感觉一般。
可谢云希却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还有紧握着的双拳,怎么看都是备受荼毒的。
雪炎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证明自己的药膏不臭,还一直问裴衍安。
“很是难闻!”
裴衍安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雪炎脸色一垮。
“神医,这药能做什么啊?”
谢云希问道。
闻言,雪炎露齿一笑,很是变态。
“每日熬上一副,给他敷上!”
谢云希惊恐的瞪大双眼,“每日?”
每日都熬?
那整个侯府都会笼罩着这臭味吧,谢云希想一想就觉得受不了。
雪炎点头:“对!”
“那神医什么时候能治好世子啊?”
给她一个准确的时间,算着日子过,总比遥遥无期有盼头。
谁知雪炎意味深长的与裴衍安对视了一眼。
“这就要看天意了。”
留下药膏的方子后,雪炎便要离开。
“行了,我先走了,明日再来为你看病。”
“你去何处?可要我为你安排落脚处?”
裴衍安问道。
雪炎伸了个懒腰,“回禀世子大人,我得去忽悠五皇子啊!”
“我会帮你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能让我看到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
雪炎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悠扬绵长,状似无意的语气含着些许期待。
裴衍安一笑,郑重道:“多谢。”
两人说的话奇奇怪怪的,谢云希心中不解,但也没问。
她拔下堵着鼻子的棉条。
“咦,现在味道没那么重了。”
说着谢云希吸了两口
瞧她这副模样,裴衍安忍不住弯唇一笑。
“我为你敷上吧。”
谢云希走了过来,抬手撩起裴衍安的衣摆。
裴衍安没料到她的动作,想伸手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样,谢云希看到了裴衍安的伤口。
伤口狰狞可怖,满是乌血,此刻正汩汩往外渗出,乌血顺着砸落在地面。
除了最大的这个伤口,还有无数已经愈合只剩下伤疤的伤口。
令人不忍侧目,这么多伤痕,看着就疼。
谢云希心中一颤,抬手抚上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
“这些伤……”
裴衍安不以为意:“这是我五岁我驯服烈马时,不小心磕碰到尖锐的石头留下的。”
“后来那匹烈马被我驯服,跟着我一起征战。”
“那这个……”
“这是攻城时,敌方将领朝我射箭,不过他的射术不行,只擦到我的小腿。”
“后来我一枪贯穿他的心脏,敌方军心涣散,我方将士只受了一些轻伤,便轻松夺了城。”
裴衍安慢慢为她叙述着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说着甚至笑了起来。
循着他的叙述,谢云希仿佛见到了那个骑马纵横的恣意少年郎。
谢云希听过他很多的传闻,知道他军事谋略样样精通,是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但今日才真切的感受到裴衍安的过去,感受到他的了不起。
见她愿意听,裴衍安还说起他的成名一战。
那是他十六岁的时候,攻打隔壁大越国,彼时我军粮草只够撑三日,而对面却有丰富的储备,裴衍安当机立断,趁着夜色带领一队人马出了城。
由侧翼潜入对面营帐,来了个突袭,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直接宰了几个将领。
那一夜是疯狂的、是血腥的、也是幸运的,他们成功了。
杀到天明,天边第一缕光刺破云层,落在裴衍安染红的盔甲上,映射出血红的光,这场战役才慢慢停歇。
有回来的士兵到处宣扬,说裴衍安杀疯了,背着一把长枪,手上握着剑,动作干脆利落,一剑一个,所过之处,血红一片。
恍若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那天晚上,有人一剑刺中了我的心脏,不过我命大,他手偏了半寸,我活下来了。”
一战成名的代价是在床上修养半年。
谢云希的手缓缓覆上他的心脏,感受着手下规律的跳动。
“那一定很疼吧?”
她眸中雾蒙蒙一片,满是对他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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