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中跟着在木翰林身后跪下,趁着行大礼的时候仔细看了门上的三个字,顿时觉得苍劲有力,而无为二字不光有种自嘲自评的意味,还有种解脱和随性的洒脱。
“师弟木荣,拜见师兄!”木翰林这次声音大了许多,草屋中传出来的声音顿了顿。
“师弟木荣,拜见师兄!”木翰林猛然抬起头,大声喊起来。
草屋中,忽然迈出来一只脚,这天寒地冻的,却打着赤脚穿着草鞋,上边是补了不少补丁的单衣,只是穿了件棉比甲,一张云淡风轻的老脸,银白的发丝随着一阵冷风飘散,老人竟是披头散发的。
此时老人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探出头来看了看门口,这十几个人的阵仗吓了他一跳,他茫然道:“今日不是送补给的日子,怎么就来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木翰林见了师兄这般模样,更是心中大痛,跪行向前,一直越过柴门,行至白晃跟前,抱着白晃的大腿就痛哭不已,口中含含糊糊的说着“对不起师兄”、“我是个混账”、“师兄受苦了”等等,混乱不堪。
白晃这才仔细看了看木翰林,这个满面红光的老小子是自己的师弟?
怎么堂堂帝师也到了这深山老林,莫不是当今圣上昏聩,把他给打发了?
“师弟?木师弟?”白晃喊道。
木翰林还在嚎啕大哭,白晃无奈,看到了跟着木翰林一同膝行进来,仍然跪着的江行中,道:“这个孩子,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行中也懵圈儿呢,他自认为对老师的了解就是,这场旅行就是他出来忆苦思甜来了,自找苦吃来了。可谁知竟然真的找到了白晃师伯这个人,要说老师是装的,硬碰上的吧,人家今天早上指着这个方向就说了,这里就是目的地。谁能说他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个,好叫师伯知晓,弟子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江行中,清河府人士,此次出来,老师并未告知缘由,只是今日却指着这里说是目的地,原来竟是师伯在此。”
白晃大惊,自己在这里的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且是极力瞒着师弟的,他怎么会这么精确的找到这里?
话说这些年给自己送补给的人还时常迷路,所以自己的日子才过的这般清贫。
木翰林哭的都有些虚脱了,白晃只好让江行中把他扶起来,江行中也扶不起来,便招呼楚二进来,把木翰林生生扒开,三人才得以进入草屋。
草屋四面透风,棉被潮湿,屋内的炭火一看就是自己烧的,那烟十分呛人。
趁着师兄弟两个互相安慰的时候,江行中出去安顿好了镖师一行人。
“楚二爷,”江行中喊住了楚二,“去问问各位兄弟们补给还有多少,能不能给我师伯都留下,回去了必定加倍奉还。”
楚二第一次跟江行中打交道,见他这般礼貌,赶紧道:“不敢当,小先生喊我一声楚二哥就是,你放心我这就去让兄弟们把补给都留下,咱们今晚在这院子里落脚,让兄弟们多打些野味给这位老先生留下。”
江行中 一听更高兴了,对着楚二就是一揖:“多谢楚二哥!”
楚二赶紧回礼,跑去跟兄弟们商议了。
镖师们走南闯北多年,谁怀里没有点存货,当下把存货都贡献出来,有酒有肉干,有皮子有棉袍子。统共折腾了一大包,楚二全给放在了门口。
江行中让小厮去草屋烧了水,带了自己的茶叶泡了茶端进去,给两位奉茶。
白晃素来爱茶,可是多年没有好茶了,一闻到味道,便睁开了眼睛:“嘿……好茶!”
木翰林却知道这几日身边带着的茶已经不算什么好茶了,当下眼眶一红,再次哽咽道:“师兄,苦了你了!”
木翰林着重问了白晃这些年的经历,得知十多年前开始他就在这处定居了,每隔十日便有人来送补给,那人是白晃离开京城后收的弟子,并不知道老师的威名。
“十几年如一日的给我送补给,也算是他的孝心了。”
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样子,白晃很是中肯的说:“我只是指点了他一个月,不知道他后来中了没有,不过这些年供给没有断过,想是没中。要不然也不至于总是在一个地方待着。这地方你们也知道,很难找,所以送补给的常常迷路,这才看起来条件差了些。”
木翰林觉得自己不能抬头四处看,一看就觉得脸上臊得慌,自己在京城好吃好喝的呆着,受天下学子敬仰,可是因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师兄却在这里受苦。
白晃看着他,岔开话题道:“我看你收的这个徒弟不错,听说是关门弟子?”
“是,”说起江行中,木翰林就来了精神,把如何认识他如何赏识他,如何认了师徒的经过说了,一时间又神采飞扬起来。
“老师,师伯,”正说着,江行中和小厮各端了几个碗盘子进来,道:“时间不早了,饭菜已经做好,二位老师还是先用饭吧。”
白晃扎起了头发,也梳洗过了,自有一番高人风骨,此时看着江行中是越看越满意。
“怎么只有两副碗筷,你也一起吃啊!”木翰林不明所以。
白晃脸红了一下,其实厨房能拿的出手的只有两副碗筷,正待解释,江行中笑道:“不瞒老师,楚二哥他们捕了野味,要弟子去吃烤兔子,二位师父年纪大了,夜里不适合吃太油腻的,所以就不请二位了。”
说着退了出去。
木翰林不计较,白晃却觉得这个师侄当真不错。
两个人的饭菜是一碗炒野菜,这是白晃原先的晚饭,还有一碗煮熟了野鸡肉炖山菌。
一人一小碗烈酒。热气腾腾的饭菜,透露着肉香,白晃很久没有这么吃过了,尤其是酒,很久没有喝过了。
师兄弟两个喝了一小碗酒,互诉衷肠,木翰林想要给师兄磕头认错,白晃肯定不许,之后白晃又问木翰林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木翰林说不出来。
其实他实在说不出口,出门跟江行中又要了一碗酒,一口干了,这才趁着酒劲儿,把自己的私心跟师兄说了。白晃笑的差点岔了气,笑着笑着,木翰林就哭出来,说要不是自己心血来潮,此生怕是都见不到师兄的面了。
六十多岁的人了,哭得像个孩子。
白晃发觉屋子里越来越暖和,打量了一下,趁着自己兄弟聊天的空档,江行中指挥镖师们伐了木头,做成厚板子,给房子的窟窿都补上了。
而且大炕也烧起来了,院子里热火朝天的给劈了一大片的柴火,还有几个人在清洗野味,用随身带着的盐巴腌好了挂在房梁上。
清晨众人还在忙碌,木翰林起来小解,看到这一幕,沉着脸把江行中叫到一旁,骂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给他这里都修好了,他还肯跟着我回去吗?你怎么不长脑子!”
江行中眨了眨眼睛,道:“学生没想过还让师伯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可是就因为明日要走,今日师长的住处就要任由它破破烂烂,四处透风吗?”
木翰林直起身子,想了想,自己好像骂错了,想了想又道:“可是你这么都给他劈了这么多柴、准备了那么多野味,他万一不跟我们走了怎么办?”
江行中四下看了看,道:“师伯很欣赏学生。”
木翰林“嗯”了一声,听没了下文,问道:“所以呢?”
“所以如果师伯不肯离开这里,学生就在这里跟师伯学习到老,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绝不下山一步!”
江行中一字一句的说道,虽然年纪轻,但是木翰林却两眼酸涩,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格,想着他肯为了师兄这般许愿,真是,还是自己的眼光好,遇到这么好的苗子,还这么好的人性!
俩人说话的时候,其实就在门口,屋内的白晃早就醒了。听了这话,心中大受震动,不禁暗自琢磨,心想自己好像还真的不能狠下心来让江行中这样的人才就这样在这荒山野岭跟着自己孤独到老。
听师弟介绍过这孩子的性情,是个执着的,说到做到,所以,自己要不要真的就此下山去?
自从跟师弟打赌输了之后,自己曾经一度很是不甘又很是不服于是辗转各地,专往农村钻,就为了研究农工,在这里这些年,也在深山老林开辟过土地做实验,他相信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十几年的种地经验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想着桌子底下压着的那一堆手稿,难不成自己真的让这些东西永远不见天日?
给自己送补给的那个学生如今不知如何了,自己不过一月辅导之恩,他却报恩十几年,自己若是下山去了,从此不是减轻了他的负担吗?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白晃起来后,对江行中道:“好师侄,告诉你哪些镖师兄弟们,不要忙乎了,这个地方,老夫住不了几日了。”
江行中懵了,随行而来的木翰林也呆了。
这师徒俩还准备打一场硬仗,木翰林想着自己的脸面都没有了,江行中想着自己反正年纪还小,两人还暗戳戳的准备撒泼打滚儿呢,谁知道人家就不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白晃看着两人惊呆了的样子,老怀大慰!
同时,他看着江行中是越来越顺眼,心中琢磨着就如今自己在农工方面的造诣,兴许再打个赌,能把江行中这个学生给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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