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曹格不生气了,也不觉得江家过分了。
曹老太太喝了几口青梅酒,赞不绝口,又对江云屏说道:“这么好的女子,那夫家如何舍得让你归家!”
江云屏忽然就惨白了脸颊,而曹格也是一顿,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冷水浇下来,透心的冰凉!
苗氏却拉着江云屏的手道:“天下有那种有眼无珠的人家,便有慧眼识珠的男子。我女儿如此好,总会有男子识得她的好。”
曹老太太迷惑了,悄悄问:“大娘子不是和离了吗?还,还准备再嫁?”
苗氏一脸的理所当然:“又不是守寡了,为了先前遇到一个人渣,就要搭上自己一辈子吗?倘若她找到真心以待的男子,我就许她再嫁!”
曹老太太愣了下,虚虚的笑了笑,曹格的眼眸沉了沉。
苗氏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背上,今日就是要把所有一切都挑破,成与不成的总不好掖着藏着。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这边也不是见不得人!
气氛有些尴尬,张熙正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已经猜出来自己岳母打了什么主意了,当初叫自己跟曹格搞好关系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张熙正拿眼睛去看江海中,发现他脸上十分自然,还跟曹格交杯换盏,当下也收了小心思,帮着打破僵局,也开始吃吃喝喝。江驰中早已跟曹旭两个人 跑到院子里烤鹿肉的架子旁边,跟仆妇抢了差事自己烤肉吃了。
仆妇正好腾出手来把棚子搭好遮住了越来越大的雪。
青梅酒真的很香甜,微微温了一下,配上新鲜的鹿肉,赏着雪景,看似多么惬意的场景。
可是江云屏的脸色红了又白,苗氏淡定如初,曹老太太心中震撼,江海中两边照应游刃有余,张熙正悄悄观察,只有曹格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
设想过很多跟江大娘子重逢的场面,却从没想过自己的内心会悸动,而这份初次体验到的悸动就被老娘突如其来的话语给破坏殆尽!
苗氏这样究竟是豁出去了还是已经放弃了自己?
曹格竟然有些猜不透江大夫人的心思了。
赴宴后的好几天,曹格都阴沉着脸,方想整日胆战心惊。
曹母回去后倒是没说别的,只是道:“可惜了江大娘子那般模样,竟有那般难堪的身份!”
曹格听了更加烦躁。
江云屏,江家归家大娘子,自己初见的时候是快两年前的元宵节,那日赏灯之时突发骚乱,自己还是一介家贫的书生士子,见不得受伤女子被人群践踏,便强行护在她身前,任凭慌乱的人群撕扯自己的衣服。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一张楚楚可怜的无助的脸庞。
后来背过身去跟她的兄弟交代,只以为是一时的缘分,没想到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牵扯。
江家随后的厚礼,让自己认识到她并不是如那天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助,她有兄弟给她出头。可是那一瞬间,她为什么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紧接着上京途中再次相遇江家人,自己搭了顺风车,随后进了京,自己境况不好,还是江家人把自己送进了承恩寺,还介绍了几个大有前途的公子交往。一直到此时,江家对自己都只有帮助提携,从没有明说过任何要求,是自己从他们的行动作态中猜测出来了这个目的。
可是,凭借江家如今的权势地位,完全可以给江大娘子寻个妥帖的人选,哦,对了,据说还有个康大夫早已心生爱慕。不论哪一条都应当很顺畅,可为什么自己心头萦绕的那个念头却越来越坚定了呢?
江大夫人这般拉拢自己,就是为了她的大女儿江云屏。
自己越来越笃定这一点。
可是,如果苗氏真的打这个主意,不是应该趁着自己在清河县这几年时间慢慢经营,慢慢的让自己答应,慢慢的让母亲答应吗?
她这样一下子就挑明了江云屏的身份,岂不是让母亲一下子就把她排除在外吗?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曹格此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心心念念琢磨的,都是苗氏如何说服他的母亲,而没想过他自己的立场该如何。
那边江云屏更是心中惴惴,今日她要是再看不出来苗氏在提点她和曹格的事情,她就白活了三十来岁了。
她不知道母亲是如何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的,只是一昧的伤心,自己就这么一点点卑微的肖想,就在今天破灭了!
她不敢怨恨母亲,因为是她自己怀了不切实际的念想,本来都跟秀儿说好了的,等曹公子高中了,自己就会掐断这段孽缘。可是自己没做到,也根本没想过要怎么掐断,自以为藏得密不透风的心思,竟然已经人尽皆知了。
江云屏脸上火辣辣的!
当天夜里辗转反侧,也顾不上回答止梅的任何问题,一个人推托身体不舒服早早关了门歇息,其实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臊自己了。第二天一大早赶紧给县主府送了消息,一个人先行回了清河府。
苗氏第二日醒来才知道江云屏回了清河府,当下沉吟不语。
江海中来请安的时候说起来,有些犹豫的问苗氏:“母亲看这件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大姐好像很受打击。”
苗氏心中也有些不忍,可是毕竟是过来人,只得叹道:“无妨。倘若她将来真的要跟曹公子想有个结果,今日这种难堪算什么,将来有的是难听的话等着她。这点子委屈都受不了,那她也别妄想了。”
江海中张了张嘴,这话太实在,虽伤人,但就是那么个道理。
“母亲觉得,这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看曹格吧,他自己有意无意其实是最大的因素。成败皆在他一人一念之间。”
江云屏没处躲的,难道回了清河府就见不到江海中了,就见不到苗氏了?
她想了几天,又回了清河县,因为回家那几日,因为不想见人就推说身体不适,所以把康大夫给招来了,人家也不多说什么,就是很正经的把脉,然后温柔的说一句:“大娘子忧心过度,不宜独坐,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吧。”
江云屏悄眼看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对曹格的心思。
康大夫见江云屏面色绯红,欲言又止,想着她刚从清河县回来便这般坐立不安,想必是知道了曹格在清河县任上,心中有点堵,可是看她逃回来又觉得尚有希望。
于是叹了口气,想跟江云屏表白一下,到底是年纪大了,这种话不太好开口。
“大娘子,康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康大夫沉吟着,今日不说还不知下次会不会有机会。
“康大夫有话请直说。”江云屏倒是没想多。
康大夫看了屋内的来芳一眼,来芳看了看江云屏,见她点头,便道:“奴婢给康大夫准备些茶水来。”
说着退出了房间。
康大夫也有些脸热,不过他素来面无表情,江云屏没看出来。
“大娘子,在下今后不会无事过来打扰了,大娘子不必再整日奔波府县两地,回避在下了。”
江云屏一听就有些不自然,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只得嗫嗫道:“没,没有的事儿。”
康大夫微微一笑:“在下医术不敢过于自夸,但眼力还是有的。大娘子应该如府中众人一样,对康某的心思一清二楚了吧。”
江云屏坐立不安,实在没想到康大夫竟然这般直白。
“今日没有外人,康某跟大娘子交个底。不论大娘子此时的心在不在康某身上,康某保证,只要有一天大娘子说愿意给康某一个机会,康某定然不会让大娘子失望!不论是家中还是坊间,总不叫大娘子受半点委屈!”
江云屏怔了,她没想到康大夫对自己用情这么深,心中十分感动,可也觉得很丢脸。康大夫这话已经明确的表示了,他知道自己心仪曹公子的事情。他不在乎,还承诺自己若是想通了放下执念,他仍然愿意接受自己!
江云屏站起来,对着康大夫深深一礼:“和离妇人实在不敢当得先生厚爱!”
康大夫赶紧站起来虚托一把,道:“在下理解大娘子的心意,更尊重大娘子的决定。”
说完告辞离去。
江云屏就开始摇摆起来,曹格那里难如登天,而且人家喜不喜欢自己还是个问题。这边康大夫情真意切,知根知底……
作为一个和离妇人,带着三个女儿,还做了外祖母…这条件能得到康大夫这样条件的男子如此痴情以对,已经该谢天谢地了!
是吧?
是吧!
所以临走前,她请了康大夫来秋菊苑,请康大夫坐下后,便道:“本来无法回应先生真情不该再见先生的,只是怕先生误会,所以想着跟先生说一声,我下午就要返回清河县了,并非为了躲避谁,而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止梅。我那女婿整日白天不在,女儿带着外孙一人住在外面,并没有跟婆家住在一起。况且近日母亲在清河府小住,我无论如何该过去的。”
康大夫面色变换,最后隐约有些高兴,道:“大娘子既然说了明白,在下便不会多想。只是大娘子须知,这心中忧虑是真,积攒多了,便是真的病了,还望大娘子珍重!”
江云屏谢过康大夫,他便告辞离去了。
尽管仍然要去清河县,但这次为了不让自己误会是躲着他,还亲自跟他解释,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头,一个很大的进步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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