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的声音传来,江河中便见到二姨娘从身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食盒,自己一个人进门,吩咐丫头道:“你回去吧,一个时辰后再来门外等我。”
丫头奉命离去,二姨娘转过身来才看到江河中,顿时惊讶道:“二爷在这里?那贱妾来的不凑巧了,改日再来吧。”说完把食盒递给了挽竹,自己福了福就要走,江河中突然说道:“不了,二姨娘,我也要走了,一起吧。”
他是怕三姨娘这个时候情绪激动,把二姨娘也骂一顿。
二姨娘愣了愣,看了厢房一眼,便道:“好的,二爷先请。”
江河中迈出门前,丢给挽竹一个荷包道:“辛苦你了。”
挽竹接过来很自然的揣进怀里,道了声谢就把二姨娘和江河中关在了院外。
江河中不知何故,看着几乎在自己鼻子尖前一点点合上的院子门,有点异样的感觉。
二姨娘见状,赶紧岔开话题,怕他怪罪挽竹:“师太管教严格,挽竹这丫头太认真了。二爷是要回去吗?这几日二奶奶的孕吐可好些了?贱妾前几日有些伤风,怕过了病气便没敢去看望二奶奶。”
江河中不言不语的往前走,二姨娘便识趣的闭了嘴。
“二姨娘,您常来看她吗?”江河中在一个竹桥边上停下脚步,问道。
二姨娘叹口气,回答道:“师太来之前,她的怨气很大,我们做了多年姐妹,纵然感情不睦好歹也是同病相怜,便想着去开解一二。后来师太来了,她跳了一阵子,还是师太手腕高明,她不怎么乱说话了,也肯抄写抄写经文,贱妾便来的少了些。”
江河中心中有些疑虑,便对二姨娘一伸手,邀请她去竹桥尽头一座竹制的亭子里坐坐。亭子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有两个字:“挽竹。”江河中便皱了皱眉。
二姨娘赶紧解释道:“挽竹这丫头送来给师太的时候,是个末等的小丫头,还没有来得及起名字,师太便揽下了这个活,那时候恰好走到这里,师太说这个亭子雅致,可有名字,妈妈们便说叫挽竹,于是师太便对她说你就叫挽竹吧。说来跟这个亭子还真是有缘分。”
江河中请二姨娘进了亭子,里面也是竹制的桌椅,他走到另一边坐下,请二姨娘在对面坐下。
二姨娘谦让一番也就坐下来,她看得出来江河中此时心情不好而且有话问她,她便不拘礼了。
“二爷有话请讲。”
江河中沉吟一下,问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是觉得三姨娘她究竟为何要这般折腾,她的身份本就低,如今已经算是享受了荣华富贵了,为什么就不懂得知足呢?二姨娘对她可有些了解?能不能说给我听?”
二姨娘滞了一下,她其实不敢说这些是非,可是看江河中表情中有些悲伤,心中一软,便叹息道:“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人,说到底不过是太要强了,反而迷失了本心吧。”
江河中站起来,对二姨娘一揖:“请二姨娘解惑。”
二姨娘站起来回了礼,道:“这件事久远,恐怕要从三姨娘的身世说起……”
三姨娘本命叫朱莹莹,是清河府葵县人,是家中独女,下面还有个小她十岁的弟弟。她的父亲在城里开了个杂货铺,母亲在家带孩子,上面老人都没有了,只父亲还有个孪生弟弟。
早些年朱莹莹的叔父说要出去闯荡,一走十多年没有音信,就连两个老人相继去世都没有赶回来过,朱父也不知道兄弟在哪里,父母都走了之后,他就继承了那个杂货铺,每年也有几百两的进账,所以朱莹莹小时候的生活是相当不错的,就算是后来有了弟弟,父母对她也仍是十分宠爱。
十二岁那年,弟弟刚两岁,她叔父衣锦还乡。原来他叔父走南闯北发现挣不了大钱,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出海了,五年才回来,但是凭借很小的本钱却带回来很多的稀缺货物,一下子翻身成了大老板。他觉得自己有出息了,便回了家,谁知杂货铺被哥哥继承,而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兄弟俩抱头痛哭,后来弟弟说自己漂泊在外多年没有给父母尽孝,全凭哥哥照顾,便提出给哥哥分些家产,杂货铺子自然他也不要了。
兄弟俩推脱了许久,还是他弟弟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入股。就这样朱莹莹的日子更好过了,但是贫穷日子安稳,富贵日子却不安宁。朱莹莹的二叔成了大老板,自然出入一些风流场合,久而久之带着朱父也去长见识。
后来安稳下来了,朱莹莹的二叔便托人说媒娶了一房妻子,比他小了整整十二岁,同样也比朱莹莹的母亲小了十岁,同样是兄弟俩,同样的岁数,朱父渐渐觉得自己的妻子太老气,不够温柔小意,在外面收了个外室。
这件事情闹开以后,朱母很是不甘,她自问嫁过来后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还给公婆守孝,丈夫刚刚有钱了就找了别的女人养起来,她真心难过。可是架不住二叔的劝解,又实在不想和离,便忍了这口气让外室进门做了妾。
谁知这个妾室不是个好相与的,进门后成天挑事,还最会装样子,朱父对朱母的不满和不信任逐渐增加,直到有一天,妾室悄悄把朱莹莹刚三岁多的弟弟给推进了池塘,朱莹莹在远处看到跑过去的时候,弟弟已经沉到了池塘底下,她喊人捞上来弟弟已经没了气,她哭着指责妾室,朱父却不肯相信,加上妾室又赌咒发誓,此事便成了下人看护不周,糊弄了出去。
朱莹莹恨极了,可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朱母因为儿子没了病倒了,朱莹莹便日夜守在母亲身边,朱母临终前,咬牙切齿的告诉她,永远不要相信别人,永远不要让别人有机会害自己,哪怕先动手也好,叫她从此以后不要吃亏。
母亲的葬礼本该大办,可妾室此时查出了身孕,以怕惊扰腹中孩子为由,朱父草草办了妻子的葬礼。
朱莹莹痛失母亲,又看到父亲如此草率的对待母亲,不仅如此,他还打算等妾室生下孩子以后就扶正,家里的下人逢高踩低,她这个大小姐的话再没有人听了。
转年妾室果然生下男孩儿,父亲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弟弟身上,妾室如愿扶正,便开始张罗朱莹莹的亲事。
那时候她已经十四岁了,的确该相看人家了,她父亲和二叔都认为新夫人很贤惠,所以给她找了一个说婚后就要回到北方生活的人家,那男子她见过,病怏怏的,只是有钱。她不愿意,她父亲就给了她一巴掌,把她关起来。男方说要回北方成亲,她二叔便答应去送亲。男方留下聘礼就上路了,半路上,他二叔听说家里的小妻子有了身孕,便交代管家代自己去送亲。
朱莹莹就想着半路跑了,可惜没等她实施逃跑计划,男子死了。
她成了望门寡,管家被男方收买,丢下她不管走了,说回去会告诉家人已经送到了。而男方家里本身就是为了冲喜,结果没冲好,便迁怒与她,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这时候她才知道,那新夫人压根跟这家人说的就是名义上是娶,其实是卖了她,对方说的很明确,冲喜成功了,她去了便是个妾室,冲喜不成功……人也不会放回来就是。
新夫人巴不得,自然就将她卖了。
因为本身从家里教育便还算过得去,基本上调教几天就能分配差事,加上一心想着逃跑的她打算先降低别人的戒心,再找机会逃跑,所以表现的很好,给送到了一户小富之家。
终于在一年后,她找机会离开了,身上揣着攒下来和偷来的二十两银子回到了葵县,她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知道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可是回去后才知道,父亲早已经过世了,而二叔不仅接手了父亲的产业,就连新夫人和儿子也接手了,因为那个外室本来就是二叔介绍给父亲的,那弟弟也是二叔的种。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富贵后,有些不甘心自己用性命换来的富贵分给了哥哥一半,最重要的是,哥哥比自己还能干,家产不过两年便翻了个番,他便起了坏心思。
朱莹莹震惊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要怨恨谁,她如今当真是个孤儿了,她跑到城外的河边哭泣,被几个混混围住了要调戏她,她突然冷静下来,说如果替她办一件事,就给对方十两银子。混混们又想要银子又想糟蹋她,她便说若敢糟蹋她,她就跳河自尽,让他们银子和人都得不到!
最后混混们妥协了,她也妥协了,说事成之后再来这里,再给他们十两银子。
混混们答应了,留下一个人看着她,就进城去办事了。
朱莹莹趁那小子不注意打晕了他,跟着混混们进城,亲眼看着他们把二叔家点着了,亲眼看着二叔、新夫人和孩子,以及二叔的妻子跑了出来,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里一片火海,金银财宝都化为灰烬。她知道,二叔完了。
因为二叔和父亲不同,他当年实在是幸运才能发财,其实经营方面很是欠缺,但是他有个特点,喜欢把资产都拢在身边,于是房契、地契、铺子的契约甚至下人的身契都在他的书房里,而那里是最先也是最受关注的地方,早已经烧的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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