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之回到柳府,已是戌时末。
他今日心情颇佳,走起路来步履生风。在进入自己的院子后,白承之步伐一顿,脸色变得清冷。“下来。”他对着身后的那棵高树道。
“嘿嘿,公子。”无生轻巧地落在了白承之面前。
“那个老肖,在府上待几日就得了,明日把他送回去,免得他主子担心。”
“公子!”无生忙接话,“他有十日的假,叶姑娘说这十日不用管他的行踪。”
白承之眯了眯眼,“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你们练功练了这么几日,也该把人还回去了。”
“什么还回去……”无生嘟囔了一番,“说得好像拐人一样。”
“不是吗?”白承之背着一双手。
“公子……我正跟他琢磨一种绝世剑法,还有两三日就成了,你能不能……”无生稍稍抬头,面具下露出一双恳求又哀怨的眼神,“能不能宽限几天……”
白承之隐隐听到树上有一丝动静,他唇角扬了扬,提高了音量。“那个……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白承之示意无生附耳过来,无生听得瞪大了眼睛,“这……这……得问老肖的意思。”
“那你去慢慢问吧。”白承之作势就要走。
“哎!”无生叫住了白承之,又一个劲朝着树上招手。
又一个黑影稳稳从树下落下,“嘿嘿,白先生。”肖护卫颇为尴尬地挠头。
无生在肖护卫耳畔说了什么,肖护卫一听,眼睛同样瞪得溜圆,双手摆得像磨盘。“这……这这这种欺骗主子的事,我是绝不会干的!”
白承之轻笑一声,“肖护卫好忠心,那算了。”
“哎!”肖护卫下意识拦住了白承之。“我……考虑一下。”
白承之的发丝在夜风中飘动,他满意地点头,拍了拍肖护卫的肩,“好好考虑。”
“公子。”无生凑上来,“公子那套开元剑法的书,能不能借我一观?”
白承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无生,“这几年,你每隔几日就要借上一借,哪次成功了?怎么还能开口……”
“这次我觉得,能成功。”无生不像以前,见公子露出拒绝的神态,就打住话头了。他扬起头,身姿都提拔了起来。
“哦?”白承之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暗卫,“那你倒是说说,凭什么我这次会同意。”
无生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与白承之相隔约莫三步远。随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
“公子要是不给,我就去告诉叶姑娘,说公子派我夜探国公府,还让我描画国公夫人替她赶制的那套新衣纹样……”
“闭嘴!”无生还想继续说,白承之脸色一变。
“什么,你夜探国公府!”作为秋水院的护卫统领,肖护卫下意识起了戒备。他看向无生,用剑柄指着他。
“是公子吩咐的!”无生想也没想,就出卖了自家主子。
“白先生,你……”
“我什么?再多言,我就去告诉你家姑娘,说你答应与我合作。”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刚刚你没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白承之淡淡道。
肖护卫识趣地闭了嘴,在白承之给的两条路中,选了一条危险没那么大的。
“公子,开元剑法的事,如何?”无生时刻记得自己的目标,贱兮兮地凑过来。
白承之一身寒意地走进了屋,片刻后,从窗内飞出一本册子。
无生忙飞身接过册子,翻看了几页,喜滋滋地揣到怀里。
“多谢公子。”无生对着屋子躬身。
“滚!”冷冷的声音传入两人耳畔,院中再无人影。
秋水院,叶宁语还未洗漱,坐在窗前不知想些什么。
“姑娘,方大哥求见。”青连进来禀报。
叶宁语披了件外衣,走出外屋,坐在院中廊下。“是宫里有消息了?”
“我们的人来报,说太子和孙策在赵千时一案中,查到的线索并非赵千时,而是军械司员外郎伏至善。”
“伏至善……”叶宁语凝神思索,“此人倒是没什么印象。”
“他是赵千时的人,据说太子并未查到可以证明赵千时中饱私囊、铸造劣质军械的证据,倒是揪出了赵千时手下那个姓伏的。”
“哼!”叶宁语冷笑,“赵千时还真是好谋划,竟将院子打扫得如此干净。他既然这般爱惜自己的羽毛,我偏偏要拔掉他的翅膀!”
“姑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叶宁语看向漆黑的夜色,顿感一阵凉意,她将领口拢了拢。“赵千时藏了这么多年的老底,也该被揭出来了。小桂子曾经讲的那个故事,你可还记得?”
方延庆神色一亮,“姑娘是要……”
叶宁语摆手,“此事不用我们动手,我相信有人比我们更想让赵千时死。”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把这个交给林叔,他自然知道如何做。”
“是。”方延庆接过字条,并不打开,直接放入袖中。
“王鹏回都也有好几日了,盯着他的人太多。刑部大牢阴暗潮湿,王鹏又受了些伤。你说,他会不会伤口感染,不治而亡?”
“姑娘,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左相留在雍王府的那些侍卫,可都盘查完了?”
方延庆摇头,“人太多,属下不敢打草惊蛇,只得暗中查探。快了,也就这两日。”
“好,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送来。”
“是。”方延庆没有多余的话,很快就消失在了秋水院里。
“姑娘,起风了,回屋吧。”青连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叶宁语抬头,微微闭着眼感受着夜风拂动在脸上的凉意。“这风多好,我再吹一会儿。”
翌日晌午,位于正兴街的鹤鸣轩分店内人来人往,食客人声鼎沸,上菜的伙计步伐又快又稳。
“来啦!两位客官慢用!”伙计将酒菜放到一张桌上,笑着对桌前两名食客道。
“张先生,我前些时日送到你院中的那几盆梅花如何?”一位约莫四十左右的男子边替对面坐着的人斟酒,边笑问。
对面的人年岁与他差不多大,只是眼神略微黯淡,眸子之中不时透出思虑之色,正是雍王府的谋士张广达。
他淡淡笑了笑,端起酒杯。“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我这个人没什么喜好,就爱些花花草草。你给的那几盆都是好景,不愧是府上第一园艺先生。”
“什么园艺先生,小的不过是府上一普通下人。张先生才是殿下面前知冷知热的人,日后还请张先生多多提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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