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叶宁语今晚来找江氏的目的。从前虽然她们心中断定,奈何没有证据。如今,她要让阿娘知道,父亲没有叛国,他是堂堂正正的虞国大将军。
江氏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抓着叶宁语的手,泪滴在两人手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江氏不知道女儿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拿到的证据,但她知道,女儿心里一定很苦。
“我明日就进宫,在陛下面前申冤!”
“阿娘陪你!”江氏立马道。在这件事上,她不想处处拖后腿,也想为女儿、为夫君做些什么。
叶宁语含泪摇头,“阿娘留在家里,家中诸事还要您照看。还有父亲,他也需要阿娘陪陪他……”
叶宁语不会让江氏卷入朝堂纷争,这是其一。其二,那行军记录上的内容太过惨烈,如果可以,她不想让母亲看到,永远也不要。
江氏心里翻江倒海,泪早就模糊了她的视线。
是啊,大郎以前长期在边境,他们夫妻聚少离多。如今这些日子,大郎难得在家,这是他们最后团聚的时光,她也想多陪陪自己丈夫。
回到秋水院,叶宁语十分疲惫。一进门,便看到青连抱着一个包袱站在门口,一脸心疼中又带着几分幽怨。
“怎么了?”叶宁语坐到床上,准备洗漱休息。
“大姑娘的伤口又复发了,您怎么不告诉青连……”青连拿出包袱里的那套黑色紧身衣,她在收拾衣物的时候,才发现小腹处有血迹。血已浸透衣裳,和黑色混在一起并不起眼。可青连一向心细,如果不是摸到触感不对,她也不会发现。
叶宁语道,“无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把衣裳拿去处理了。”
青连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捧着衣服出了门。她恨自己没用,只能拖姑娘后腿。如若不然,姑娘怎会连伤口出血这种事都不说,要自己忍着。
青连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尽快变得强大,可以在某些方面成为大姑娘的得力助手。
青连的誓言叶宁语并不知道,在眼下几桩大事面前,她觉得出一点血并不算什么。
已经子时了,还可以睡两个时辰。叶宁语怀揣着许多心事,缓缓睡去。
寅时,段氏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公主晕倒了!”
段氏重病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侯府,叶安怀、叶安舒和叶宁希三兄妹齐齐守在母亲床前。
方氏和孟氏被人叫醒后,一路小跑朝着四房院里走去。
下人说衡阳公主夜里吐了几次血,随后一病不起。
消息传到了守在叶府门口的禁卫军耳中,首领紧蹙着眉。他朝身边手下的人吩咐道。“快,进宫禀报陛下和太后。”
叶府乱作一团,府医们来来去去换了几个,诊完脉后都直摇头,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叶府下人打算外出安寿堂请安老神医,可禁卫军们不敢放行。他们心里也忐忑,如果不放行,衡阳公主有个好歹,他们担当不起。可要是放了,就是公然违抗陛下的旨意。
左右都是罪,他们难呐……
僵持中,太后的车驾已然来到叶府,她带了两名御医。
见有人阻叶府下人为女儿寻医,太后走下马车,目光森寒。“拖下去仗责五十,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要了他们脑袋!”
禁卫军们个个心里叫苦,但谁也不敢多言。
太后心急如焚地进了段氏房中,太后一到,叶府的人全部回避,只留下了段氏的三个孩子在跟前。
一团慌乱的叶府,没有人注意到,叶家大姑娘并未出现在四夫人房中。
此时的叶宁语正坐在自己屋里,她换上素服,青丝上别了一根木簪,上面有朵小小的白花。她面无神色,直直望着灵堂的方向出神。
青连过来,看着叶宁语脸上的黑眼圈,心中不忍,却无可奈何地说道。“大姑娘,准备妥当了。”
叶宁语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出屋门。
青连忙拿过一件斗篷,披在叶宁语身上。“姑娘,外面风凉。”
叶宁语刚走出几步,黑夜中,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请长姐带阿珺同去!”
叶安珺站在秋水院外,一身麻衣,面容憔悴。
这么些时日,他早就猜测了长姐想要做什么,也知道长姐此一去,不成功便成仁。如此凶险之路,他要陪长姐一起!
夜风吹动着叶安珺额前的头发,叶宁语轻抚弟弟的发丝,声音轻柔却又十分有力。“家里需要你,母亲更需要你。相信长姐,定会平安归来。”
叶宁语不会让母亲涉险,更不会允许弟弟涉险。不管什么结局,她一人承担!
叶安珺还想说什么,叶宁语摇头,紧紧握住弟弟的手。
感受到长姐手心的力度,叶安珺心里激荡起一股汹涌之意。他没再说什么,低垂着头,不忍再去看长姐。
“照看好家里。”叶宁语没有回头。
叶安珺望着叶宁语的背影,也没有再跟出去。
八月的夜晚带有阵阵凉意,东方天快亮了,露出一丝微弱的白。叶宁语整理好衣裳,义无反顾地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翌日清晨,皇宫。
钟鼓司擂鼓三通,右相崔敬忠率百官依次入宫。
虞国皇帝高登御座,太子站立御座下方。鸣鞭声响彻宫廷,鸿胪寺高唱入班,文武百官们齐头并进步入御道,三拜九叩之后,恭敬站立,山呼万岁。
虞国的大朝会开始了。
皇帝先与翰林院、国子监几个大臣商议了关于明年三月春闱考试的奏请,又听雍王和礼部上奏梁国特使的接待情况。
近日虽已至八月末,可今年旱涝交加,江南一带多有洪灾,大都等北方则连日暑热。派往江南防洪的官员还未归都,皇帝又派遣兵部和工部前往协助。
一应事毕后,执金御欧阳中上前跪奏,“启禀陛下,城西山火一事已经查明,为连日暑热引发山木自燃,并无人为痕迹。”
百官中,有人窃窃私语。
皇帝一听,也皱起眉头。二十多日前,城西突发山火,搅得大都人心惶惶,皇帝一怒之下罢了前任执金御,提拔了欧阳中。此人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奉命查清此案缘由。
皇帝一直认为山火是人为,他心里也更希望是人为,这样便能堵住大都百姓口中的那些无端异象之言。一朝皇帝,虽大权在握,可没有哪个皇帝不害怕这些言论的。再者,这次山火烧得太蹊跷了,他本也想查清事实。可为何真相并非如他所料?
欧阳中是他亲自提拔的,皇帝自然不会怀疑。
莫非是自己多虑了?如果真是自燃山火,那可不就是应了传言?可他不愿意相信这次的山火是为冤屈鸣不平的天意。
大虞国在自己的统治下虽不像梁国那般富足强大,可也算得是国富民安,哪里会有如此大的冤屈!
这个欧阳中,事情查完不知道先单独告诉自己,非得拿到早朝来说。皇帝不好发作,黑着脸,“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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