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只有三个字。
“洋,治,深。”
陵容指着“洋”字道,“这个寓意字不错,不过好像太常见了。”
“深字如何?倒和二皇子的‘泓’字呼应。”
皇上没理会甄嬛的建议。
“容儿不喜欢‘治’字么?
治也,安定太平。”
……
春花尽谢,夏意葳蕤。
正值晌午,万里无云。
水绿南薰殿外,低矮纤细的花木遮不住毒辣的日头,许太医和卫临侯在廊下不住地擦汗。
侧殿内,几个婆子神色紧张地进出。
宝清给陵容打着扇,对面接生婆给她鼓着劲儿。
“娘娘快用力,就要见到小皇子的头了!”
陵容抓紧手边的竹夫人,豆大的汗珠止也止不住,如潮水袭来般的疼痛让人神志模糊。
九州山水大屏外,皇上的声音遥遥,“容儿别怕,朕就在此处。”
陵容的气息弱不可闻,“泓儿在哪?胧月在哪?”
宝清凑到陵容耳边,“娘娘别担心,新棉、新檀和小禄子他们都守在小主子身边呢。
淑妃娘娘传过话来,废后原先预备的人手已经料理干净了,娘娘安心生下小皇子就是。”
芳若姑姑将两片参片压在陵容舌下。
“娘娘少说话,留着力气生产。”
再多的薄荷冰片也盖不住满帐的血腥气。
纵使陵容万般筹谋,生孩子的鬼门关如何敢说一定能闯过?
水红色的月影纱如今分外扎眼。
怎么会这么红?
怎么会这么多血?
生泓儿时也流了许多血么?
她怎么不记得了?
“娘娘热得使不上力气,快快多拿些冰来。”
屏风外欣贤妃和皇上交谈之声隐约。
欣贤妃性子爽利,只有在皇上面前才会收着脾气。
她不知在说什么又急又快,竟也不怕得罪了皇上。
不清醒间陵容又似乎听到了胧月声音呜咽地在唤母妃。
这孩子,怎么跑来了?
陵容一急,身上流出一股热流。
“生了,生了!娘娘生了!”
陵容还想等一等孩子的哭声,没想到下一瞬就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梦里被灵活的藤蔓层层缠绕,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怒极的陵容拾起她常用的那把黄铜绣剪,一剪子下去,不止恼人的藤蔓断了,连人也随之惊醒坐起。
“快别起身。身子还虚着呢。”
陵容按着胸口喘着粗气。
殿内灯火通明,一身刻丝蟹爪菊花水绿宫裙的眉庄竟坐在床边。
“姐姐?你眼睛好了?怎么过来的,和谁过来的?”
眉庄眯着眼笑,“能看到一点。我请了圣旨,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你生治儿前赶过来。”
她摸了摸陵容的额头,“让宝清她们给你换身寝衣吧。
正暑天坐月,宫人不敢给你用太多冰的。
容儿,你有罪受了。
不过我给你带了席玉席子,悄悄的,别叫皇上和嬷嬷知道。”
宝清和新柳在一旁偷笑。
陵容懒懒地靠在眉庄身上,由宫女为她擦汗更衣。
“治儿呢?”她问。
眉庄招招手,乳母苗氏抱着月白包被进了内室。
小小一团的婴儿躺在陵容身侧,偶尔发出几声婴儿的呓语。
眉庄从袖中摸出一只翡翠平安扣。
“这平安扣跟我给泓儿的是一样的。不能叫治儿以为我这个做姨母的厚此薄彼。”
话音刚落,水晶珠帘外两个孩子欢呼雀跃地跑进来。他们身后跟着神色轻松自在的皇上。
眉庄似真似假地跟皇上寒暄了一阵,然后领着予泓和胧月离开。
临走前,胧月恋恋不舍地勾着陵容如意云纹的镂金手镯,“母妃,听见胧月叫您了吗?”
她在说陵容生产时的事。
陵容摸了摸胧月细软的额发,语气温柔爱怜。
“母妃听到了。胧月乖,母妃好好的呢。”
小小的人儿伸手环住了陵容的脖子。
“胧月知道母妃痛了,胧月给母妃呼呼。”
陵容眼眶一热,瞥了眼对着襁褓婴儿挥拳搞怪的予泓,无奈地阖上眸子。
还是女儿更贴心些。
……
水绿南薰殿的侧殿皆是按照皇上的喜好装点。
整块青玉雕璧后能工巧匠做出了一座瀑布假山。再往里是一水的紫檀木桌子摆设。
紫檀木雕仙人指路灯架上被点燃的鲸鱼油灯幽香阵阵。
皇上换了寝衣,和陵容在榻上逗哄睡着的治儿,外人看来,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容儿不耐热,贵妃的册封礼就安排在重阳。
太平行宫虽好,还是紫奥城更正式庄重。”
霞影窗纱外,偶尔几只萤火虫飞来,又悄无声息地飞走。
羊脂白玉的玉轮在手背上滚动。
“皇上看着办的,臣妾也实在惫懒想这些。”
皇上摇着泥金扇子,似不经意道,“前朝大臣有人提起要立后了。
那些个老臣,不让朕废后的是他们,让朕尽快立新后的还是他们。”
陵容手上动作不停,就当他是随口抱怨。
“容儿怎么想?”
陵容美目一横,含嗔带怨似的,“臣妾是小小妃妾,皇上想问什么?”
皇上合了扇子,隔空点了点陵容的鼻子。
“你就舍得让朕一个人为你操心?”
陵容嗤嗤地笑了。
皇上犹豫道,“朱家是朕的母族,亦是朕的妻族。
母后去了,宛宛去了,国丈承恩公更是早逝。
……宜修可恨,但朕不能不顾及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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