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芳亭执拗地道,“不,我不要和离,就要休夫!”
皇帝语重心长地道,“一男一女能配成夫妻,都是几世修来的缘份。哪能说散就散?莫要任性!”
贺芳亭:“是那薄情郎先抛舍了我!”
皇帝劝道,“何来抛舍?江侍郎前番想兼祧,是为了长兄香火。如今兼祧不成,只是纳了个妾,无足轻重。谢氏若是无礼,你身为主母,想怎么治就怎么治!犯不着因此生了江侍郎的气。”
贺芳亭眼泪汪汪,哽咽道,“他对我已无情意,我不想再当江家妇!只愿清净一人,了此残生!”
皇帝叹道,“你为江家付出多少,若是和离,岂非便宜了他们?”
贺芳亭狠狠道,“便宜不了,吃了我的,我让他们吐出来,用了我的,我让他们还回来!”
皇帝:“......他们若是不还呢?”
贺芳亭:“不是还有舅舅您么?派出禁军,钢刀架在脖颈上,我看谁敢不还!”
皇帝:“......顺安啊,禁军可不能干这种事儿。”
他的禁军,又不是贺芳亭养的狗,让咬谁就咬谁。
贺芳亭一抹眼泪,道,“那就暂且不管钱财,往后再索取,您先让我休了他!”
皇帝:“钱财可以不管,儿女呢?”
贺芳亭掩面而泣,“两个孽障心里没有我这个母亲,不要了!我不要了!”
虽是作戏,也是真的伤心。
皇帝劝慰道,“莫说胡话,儿女不是物件,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并不想让贺芳亭和离,担心生出变数。
何况,江止修这个外甥女婿,他还是很满意的,有些才干,又不算太聪明,且家世寒微,能被他掌控。
眼下江家又有谢氏,正可宠妾灭妻,逼一逼贺芳亭。
哪能让她脱离此局?
“舅舅!您就让我休夫罢,我在江家好苦啊!”
贺芳亭哭得手帕都湿了。
她越说苦,皇帝只有越高兴的,同情地道,“舅舅知道你苦,但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再好好想想,不要冲动!”
又道,“朕会训斥江侍郎,让他待你好些!”
“多谢舅舅!”
贺芳亭也知道,皇帝不会轻易答应,因此点到为止,并未强求。
——求也无用,这狗皇帝的心狠着呢。
她今日进宫,主要为的也不是这件事,而是打消皇帝的杀意。
说了这么多胡话废话,目的基本达成。
短时间之内,狗皇帝应该不想杀她了。
等她止住哭声,皇帝和蔼地道,“顺安,你难得进宫一趟,别急着回去,陪舅舅用膳。”
贺芳亭笑中带泪,“求之不得。”
晚膳摆在偏殿,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贺芳亭姿态娴雅,但吃得不算少,皇帝看得颇有兴味。
......她是真的不防备他下毒,还是没想到这一层?
不得不说,她这毫不设防的模样,让他有些愉悦。
“顺安,尝尝这道桂花鱼,朕觉得还不错。”
自有宫女轻巧布菜。
贺芳亭尝了尝,笑道,“果真美味,舅舅也多用些。”
皇帝在想什么,她一眼便能看出,只觉可笑。
......她为何要防备皇帝下毒?皇帝想杀她,还用得着下毒?殿里这些金瓜卫士,还有门外的禁军,难道没有杀人的力气?
但皇帝竟然能想到此处。
只能说明,他可能给某人下过毒。
用完膳,天色已晚,李荣贵悄声提醒贺芳亭,宫门即将落钥。
贺芳亭看向皇帝,可怜兮兮地道,“舅舅,我不敢回去。”
皇帝奇道,“为何不敢?”
你都敢碾压云山书院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贺芳亭忐忑道,“今日我出这场风头,得罪了太多人。方山长、谢容墨、江止修,还有云山书院那些先生学子,都不会放过我。舅舅,我,我怕他们候在江家,对我不利。”
皇帝豪迈地道,“无妨,有舅舅在,谁敢动你?”
他知道贺芳亭的小心思,想让他给她撑腰,借一借他的势,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
但没关系,只要她从此温顺乖巧,他也不介意给些好处。
派了一队宫女、嬷嬷,一队禁军,护送贺芳亭回家。
还赐下许多首饰和布料,一并送去。
江止修跟江嘉宇、李壹秋在宫外苦等着,见此情形,大为吃惊。
李壹秋喃喃道,“不是说,圣上不待见她么?”
原著里,贺芳亭直到死,也没有得到皇帝的善待。
江止修疲惫地道,“璎儿,慎言!”
皇帝待不待见外甥女,都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但他心里也很疑惑,皇帝为何态度大变?
他还以为,皇帝会趁机治贺芳亭的罪,因而匆匆赶来求情,却没能进宫。
一直提心吊胆,害怕送出来的是一具尸体。
谁知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皇帝不但没杀贺芳亭,还给了她这么大的脸面。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嘉宇则愣愣的看着远去的队伍,跟在云山书院门前一样,母亲明明看见他们了,却又像是没看见。
“发什么呆,快走!”
江止修叫上一双儿女,上了自家马车,慌忙追去。
明德殿外的长廊里,皇帝遥望宫门的方向,忽然道,“你说,她是装的,还是真的?”
这种要命的问题,李荣贵不敢答,也不敢不答,谄笑道,“奴婢愚钝,看不出来。不过奴婢知道,无论她是装的,还是真的,都没有区别,反正跳不出圣上的手掌心。”
皇帝手指点着他笑道,“你啊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是滑头!”
李荣贵躬身道,“不敢不敢,奴婢不敢!”
心说我要不滑头,脑袋早掉了。
皇帝笑完,悠然道,“朕希望,她是真的。”
这么像皇妹的一个人,对他毕恭毕敬,信任依赖,视他为唯一的依仗,真叫他打从心底里快慰。
他这一生,与诸多皇兄暗中相斗,最终取胜,扫除所有障碍登上了帝位,可谓翻天覆地。
回想起来,颇为自得。
但有个遗憾,没能让皇妹俯首称臣。
现在,似乎能够弥补这遗憾了。
皇妹最初对他其实还是很好的,冬日里见他衣裳单薄,特意吩咐尚衣监给他做新的,后来偶然撞见他撕碎鸟雀、狸猫,才对他转变了态度。
几只鸟雀、狸猫而已,皇妹就把他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在父皇面前说他生性残暴,害得他受了父皇的训斥。
这真的很不公平。
他私下与皇妹理论,反被她又骂了一顿,看他的目光,仿佛是看什么不洁之物。
如今他的仁名天下传颂,可惜皇妹听不见了。
临死前,皇妹都还在骂他弑兄夺位。
可这不是事实,他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位兄长,只是悄悄做了一些事。
能成功,就证明皇兄们只是过客,他才是天命加身。
这个道理,皇妹为何就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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