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笺回忆着让自己噩梦连连的话本。
没记错的话,话本里的自己是一个爱而不得,强行染指落魄的公子未遂的恶毒女妖。
可话本里写得明明是女妖是趁衣公子沦落在烟花巷柳之地,对他用了药,想要霸王硬上弓的。
可现在轮到她头上,这么一切都反着来了。
现在她变成了被硬上弓的那个,原本未遂的事情不但遂了,还一连许多天,分不清白天与黑夜,这样算下来,长离是不是里里外外都被她染指了一遍?
怎么就会遂了呢?
她想不通。
话本里不是说善良高贵的美人会将落魄公子救出苦海吗?琼音前段时间那日天天守在这里,片刻都不曾离开,现在怎么不见了?
“在想什么?”长离嗓音沙哑,从身后环抱住她,身上透着浓郁的异香。
他无声无息出现,唐玉笺小腿痉挛了一下,浑身条件反射地紧绷。
现在她闻到长离身上的味道就后背发凉,被他抱紧了,皮肤透出一层被过度摩挲过的红。
唐玉笺也是现在才知道,长离不止是血中才带有这样古怪的香气。
她不开口,长离便安静地陪着她。
唐玉笺的直觉致使她有所保留,既没有透露话本的事情,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
她忽然说,“我想去我自己的房间看看。”
长离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看着唐玉笺,她手里的书许久没有翻页,于是他帮她掀开一页,缓慢说。
“后苑繁杂,画舫正在离开冥河,外面天气寒,阿玉就留在琼楼。”
虽然没有明说,但唐玉笺感觉得到,他这是在拒绝,不让她回去。
她说,“我想回去找本书。”
长离不紧不慢,温声开口,“我会命人将你的东西都送过来,阿玉不用亲自过去。”
唐玉笺一阵窒息。
她避开长离的视线,低声问,“那你这样是要将我软禁起来吗?”
长离眸光微沉。
“我只是在保护阿玉,外面太危险了,你出去会受伤,不是吗?”
微凉的手指拂过她耳边的碎发,长离缓声提醒,“前几日,还差点被肮脏下贱的东西碰到了……阿玉是不是都忘了?”
手里的书再也看不下去,唐玉笺丢开话本问他,“那你后面会不会杀了我?”
长离皱眉,神色沉下去,金瞳深不见底。
“不要再说这种话。”
顿了下,他缓和了语气,疑心这几日她被自己吓到了,又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永远不会伤你,也不会让别人伤你。”
唐玉笺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现在算什么?”她问,“你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因为这样才没有人会伤害你。”长离理所当然地说。
唐玉笺问,“你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画舫还在不周山下时,我们从枫林苑中醒来的那一天吗?你觉得那天是我强迫你的吗?”
“不觉得。”
长离轻轻弯着眉眼,只是笑容不达眼底,带着淡淡的审视。
“我们之间做的所有事,都是我心甘情愿。”
唐玉笺不再说话。
云里雾里的过了几日,她隐约得知画舫已经离开了冥河,却看不见外面是何光景。
唐玉笺在偌大的琼楼上徘徊,走过了每一寸,翻过了每一个角落,她开始焦虑,闷闷不乐,即便身体妖气充盈也提不起精神。
长离像是中邪了一样,时不时就缠上唐玉笺,原本就极强的控制欲这些日子像是得到了释放。
她的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他亲手给她换衣服,给她洗澡,给她梳理长发,像是唐玉笺走路不小心踩上的糖,一直黏着她。
无论白天休憩,还是夜晚睡觉,就连唐玉笺翻看话本或是喝甜羹的时候,他都依偎在身侧,将头埋在唐玉笺脖颈处,亲昵地贴着她的皮肤呼吸。
陪着她。
留住她。
软禁她。
他正极端地将唐玉笺束缚在自己身边。
唐玉笺只记得话本里写了长离会和那个美人一起离开,回到他原本逃出的地方,继承大统,夺回什么什么法相,又重新回到什么什么高位。
后面的剧情她草率翻过,因为不喜欢话本里将女妖描述得这么坏,所以看得不怎么用心。
只依稀记得女妖被公子重新捉住后,藏进了地宫里。
还没看完,那本书便不见了,不过没了书还有她的噩梦,噩梦中她会被长离锁在地宫里,不让她见任何人,最后亲手剥了魂,抽走了真身。
如果不是前面一桩桩一件件都吻合了,唐玉笺不相信长离会这样对她的。
可就算长离不会狠心剥她的魂,抽走她的真身,现在将她软禁起来,却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
他正在和梦中那个将她锁起来,不让她出去见任何人的长离重叠。
唐玉笺难过的想,她明明告诉过他的。
她会死。
如果长离真的将自己关起来,像梦中那样,她就会死的。
她是贪生怕死的小妖怪,可她同样喜欢吃吃喝喝,喜欢晒太阳,喜欢坐着小船偶尔下画舫去玩,喜欢看白云拂过山涧,看枝头飘下落叶,看飞鸟从云端划过。
她像一株需要晒太阳、需要新鲜空气的植物,若是将她关起来,那么她便会枯萎。
她都告诉过他的,只是他忘了。
或许他不会亲手杀了她,但她已经在杀她了。
唐玉笺又一次认真地说自己想出去时,长离温声告诉她,“外面没什么好的,等画舫停到下一个地方时,我就会带你出去。”
唐玉笺说,“可是我也需要见别人,我也需要别的朋友。”
长离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翻涌的眸光。
他的语气温和,措辞婉转,但意思却很明确,他希望她不要和别人接触,尤其是别的男人,连说话都不要。
兔倌的事情,是他们避而不谈的话题。
因为每次提及,他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戾色,到最后反而吓到她。
唐玉笺无法接受,“可是我本来就是画舫上的杂役,在你来到画舫之前,我就一直在见形形色色的人,贵客有男有女,但我一直都相安无事。”
“现在不一样了。”长离语气很淡,“现在你不是险些被人伤到吗?”
身形一颤,她错愕地凝视着他。
天光明媚,却照不亮他,长离垂着眼睫,金瞳没有一丝光亮。
她看不懂他了。
唐玉笺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不愿意听你的呢?”
“那我就将他们杀了好了。”长离笑着说。
山风从两侧交叠的巍峨高崖间吹拂而来,纸窗轻轻震荡,发出磕碰的轻响。
唐玉笺忽然说,“莲蓬再不吃就要老了。”
长离抬手,木傀儡很快起身往琼楼下走。
唐玉笺打断了他,说,“我想吃你摘的。”
安静了须臾,长离抬眼,眸色晦暗难辨。
唐玉笺一动不动和他对视。
“好,那阿玉在这里等我。”
他缓缓站起身,步出房间,随后轻轻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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