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也瞬间呆若木鸡。
眉目清隽疏朗,挺鼻薄唇,不是顾长晏是谁?
只不过,不同于前世的英姿温润,此刻的顾长晏,眉宇之间暗藏戾气,面部线条阴郁冷厉,如锋芒内敛的一柄绝世宝刀。
周围人皆噤声,顾弦之拽着温梨袖子低声提醒:“你怎么敢对督主直呼其名?”
温梨磕磕巴巴问道:“什么督主?他,他不是战北将军吗?”
顾弦之微微蹙眉:“什么战北将军?五年前这厮为救皇上,被刺客伤了根本,早就离了军营,随侍圣上左右。
如今他已然执掌十几万御林军与羽林卫,稽查百官,权倾朝野,就连当朝亲王都忌惮三分。温御史难道没有跟你提起过?”
怎么会这样?
顾长晏竟然成了权势滔天的宦官首领?
为什么与前世所发生的一切截然不同?
而且……
温梨显然也与自己一样迷茫。
温酒心里一动,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温梨莫不是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她不甘于像前世那般,与顾弦之无名无分地暗中野合,将来更没有资格母仪天下。
所以在重生之后,带人抢先一步,从狼群里救下了顾弦之。
如此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顶替自己的命运嫁入恭王府!
想到此,温酒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顾长晏打马近前,单手握缰,肩上停着一只凶猛霸气,威风凛凛的金雕。
恭王上前,笑着相迎:“顾督主不在行宫,大驾光临,可是有何贵干?”
亲王面前,顾长晏并未翻身下马,仍旧居高临下:
“皇上听闻顾世子狩猎之时遭遇狼群,特命本督主带着御医前来,为世子疗伤。”
他这般傲慢无礼,恭王却并不怪罪,显然习以为常,依旧笑盈盈地道:
“多谢圣上关心犬子,所幸相救及时,他伤势并无大碍。只不过,温家两位小姐也受了一些皮外伤,需要医女救治。”
顾长晏微微挑眉:“听闻温家二小姐为救顾世子奋不顾身,皇上赞不绝口,晚些会有奖赏。”
温梨面色一喜,带着对顾长晏的抗拒,上前谢恩。
顾长晏笼着寒霜的眸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只是皇家猎场禁地,多有毒虫野兽出没,本督不得不提醒诸位一句,后几日狩猎,还望大家全都安全为重,不要踏入禁区半步。尤其……”
话音一顿:“像温二小姐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女子,身边还是不要离了仆从的好。”
温梨与他前世夫妻,不似别人那般畏惧,不服气地辩解道:“姐姐惊马落崖,我也是为了救她,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
“喔?”顾长晏缓缓转动着手腕上的鹰环:“本督手下恰好刚驯服一匹通体雪白的无主惊马,不知道是不是贵府的?”
温梨一愣,心中暗道不妙。
温酒挣扎起身,出言应道:“多谢督主,臣女正在求人帮着寻找爱骑。”
顾长晏不需要出言吩咐,不过微微侧脸一个眼神,手下便立即牵着一匹雪花骢上前。
“既然是心爱之物,那温大小姐日后还请善待它,莫再让它受伤了。”
“请问督主此言何意?”
顾长晏从发冠之上拔下一根三寸多长的银针,拈在指尖,清冷掀唇:“这么长的银针连根没入马股之上,换作是你,你不疼么?将你从悬崖上掀下去也是活该!”
言罢屈指一弹,寒光乍现,那银针不偏不倚地,就落在温梨脚下,裙摆之上,连根没入。
众人的目光便纷纷向着温梨这里望过来。
但是谁也不敢出声放肆议论,只用目光传递着心中的诧异。
温酒先前说过,当时附近只有姐妹二人。
骏马突然受惊,必然是有人将银针插进马股之中。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而且!
此事大家也是刚刚知晓,他顾长晏竟然就已经将其中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可见,他的耳目爪牙无处不在,此言不虚。
众人不觉凛然。
最为心惊胆战的,还是温梨,差点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
温酒今日是第二次被人揶揄,但是不气不恼,觉得这顾长晏洞察一切,狠厉霸气,有张狂的资本。
只可惜,好人不得好报,上一世,被温梨戴了绿帽子,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这一世,竟然又绝了尘根,成了太监,连个女人的滋味都尝不到。
“多谢督主大人提醒,日后我会小心提防,不再给人可乘之机。”
顾长晏左手指尖漫不经心地挽着马缰:“你似乎不打算求本督主为你做主?”
想啊,当然想!可无凭无据,压根无法定论啊。
温酒垂眸:“督主已经还了臣女清白。您日理万机,些许琐事,不敢有劳。”
顾长晏一抖马缰调转马头,肩上那只慵懒的金雕支棱起翅膀晃了晃。
“本督还要去巡查,寻那几只杂毛畜生剥皮剔骨,以儆百兽。这闲事儿本督就给你一个面子。
日后谁若是再敢在本督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她先摸摸看,自己究竟有几个脑袋。”
温梨面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喘。
顾长晏一声令下,御林军如乌云一般,又席卷而去。
蟒袍衣摆随风扬起,他脚上的蜀锦祥云靴子,在温酒面前一闪而逝,人也被御林军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消失不见。
天呐,裂谷之中救了自己的竟然真的是个太监!而且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太监。
温酒想狠狠地抽自己嘴巴。
自己这找死(屎)的本事,足可以养活一条街的恶犬。
自己是不是应当跪下来,谢过他老人家的不杀之恩?
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温梨却“噗通”一声,真的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连连磕头,一张小脸惨白如纸,满是惊惧:
“阿姐,阿梨冤枉,真的不是我害你。
我知道你与督主交好,求求你跟他解释一下,否则他为了讨好你,会要了我的命的!”
这话从何说起?
顾长晏凭什么要讨好自己?
而顾长晏一走,大家的嘴巴便有了自由,众说纷纭。
“温家大小姐竟然与顾督主有交情?难怪适才那般护着。”
“那雪花骢是顾督主寻到的,身上的银针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顾弦之更是怒声叱道:“温酒,你有何凭据诬赖阿梨?你不感激她的救命之情也就罢了,别欺人太甚!”
果然,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啊。
好像我没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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