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害怕的,对吧。”
李渊听的明白。
这事,就是挺害怕的。
不仅是朝堂上,五姓七望,天下世家。
士兵们归心,你一个国舅,想干什么,想对天子不忠,还是想积累民心对付我们世家呢?
老妇人耳朵不好,看到窦乐,却听不太清窦乐在说什么。
但是,有耳朵好的。
一个年轻人,一只手拄着拐杖,拖着一条假腿,正用小板车拉着一车石炭饼过来。远远的听到窦乐在说:“我呢,能做的事,就是保他们温饱,也仅此。”
年轻人看着窦乐、李渊。
这两人,穿的是普通的棉袍,就是东市卖的那种,麻布面,用棉花填充的棉袍,虽然不便宜,却是普通人也能买得起的价格,而且府兵军户,每家最多可半价买三件。
衣服是棉袍。
靴子不是。
鹿皮靴,金丝装饰镶嵌宝石。
再看四周,几十步外。
年轻人扔下拐杖就扑倒在茶棚外,因为他看到了,那刀鞘上金丝独叶花,国舅府最顶尖亲兵才有资格拥有的装饰,每一个拥有金丝独叶花的武者,都是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强悍之兵。
靠近仔细看看。
再结合刚才窦乐所说的话,除了国舅,还有谁?
窦乐看到年轻人伏在地上。
迟疑片刻后,问:“为何行此大礼?”
“国舅在上,小的原右屯卫……”年轻人报上自己原属的军籍。“白道川出兵前,国舅阵前点将,小的有幸见过国舅。”
窦乐也没叫人扶他,只说道:“前些日子,有人在你家茶摊,没付钱就走了。万年县有卷宗记录了此事。是多少钱?”
“一文,是一文钱。”
窦乐站了起来:“这一文钱,圣人替你讨回来。圣人在此,我大唐军士,莫失了礼节。”
年轻人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坐在国舅旁边喝茶的,竟然是大唐的皇帝。
就一条腿,他也能站起来,然后单手单腿,站的稳稳的,依大唐军礼,先报上自己所属的卫,而后是营,再报姓名,施军礼。
窦乐叫独孤十三过来。
让独孤十三打开背着的盒子,里面取出一块一尺长、四寸宽的铜牌,上书:
有功之家!
牌子放在李渊面前后,李渊明白为什么窦乐一定自己来了。
这块小铜牌。
这天下,除了他,还真没谁可以赐出。
无论是谁,都有笼络人心的嫌疑。
李渊冲着萧公公点了点头,萧公公赶紧过来接住,窦乐站在一旁高声说道:“大唐皇帝陛下,赐。”
跪了一个人吗?
不,跪了无数人。
这一片住的,都是受折冲府管辖,平日是民,战时是兵。
那块铜牌,就留在茶棚。
窦乐对李渊说:“圣人,咱们去里长家里问问,是谁欠了他家一文钱。”
“带路。”
一文钱。
为了一文钱,大唐皇帝亲自出来为一个残废的小兵来讨账。
里长什么心情窦乐不知道。
但裴寂几乎要疯了。
因为没付那一文钱的是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靠着裴府的面子,做些贩煤块与煤饼的小生意。
裴寂都不愿意去想,为什么自家这个远房亲戚为什么没付这一文钱。
此时,他都恨不得拿出十万文出来,希望这事没发生过。
窦乐自然是作戏做全套。
里长这里问过,又和李渊去了万年县的县衙,就为了这一文钱的案子。
李渊还在万年县翻阅卷宗的时候,长安城内外,磨刀石价格涨了三倍,一等磨刀匠的工钱涨了五倍。
磨刀,死战突厥!
而裴寂在发抖。
李渊放下卷宗看了窦乐一眼,那意思是,你继续。
窦乐来到裴寂面前:“兄,圣人赐了匾,匾呢是圣人的恩赐。收回他家的田,依长安城五百亩的亩产,折算成粮食与布匹,每年发下去。城北开设蒙学馆,他家中幼童,无论男女,无论有几人,皆可入学。”
“至于说读了书,将来有没有机会入仕,那是他自家读书的本事。”
裴寂赶紧接话:“臣这就去办,立即办。”
裴寂飞奔着就去了。
窦乐站在县衙门口,看着狂奔的裴寂,喊了一句:“兄,忘记对你说了,圣人赐匾,或是有贼入此家,罪加三等。”
裴寂听到了,却没回头,也没搭话。
什么罪加三等。
自家那远房亲戚这会都吓的控制不住屎尿了。
让州县的官员来审,这直接就会定下大不敬之罪,最轻都是流放,略微判罚的再重一点,就是上刑中的绞、斩两刑。
那老妇人,就算没有任何封赏,寻常人家见了,也得执君礼。
君,是外命妇的称号,分为郡君、县君、乡君。
再高就是夫人,郡夫人、国夫人两级。
裴寂心中叫苦。
窦乐,咱们可是一起去楼院喝酒的交情,你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打断那远房亲戚的双腿,拿万钱补给那老妇人都没问题。
你不会是想整我吧。
窦乐回到县衙内,独孤十三、新任监门卫柴绍,悬念窦垠守在外面。
一直没开口的李渊这时问:“千金买马骨,士气可用。”
窦乐:“我不想和突厥人正面开打,所以准备下黑手,从背后给突厥来几下狠的,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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