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喧天的队伍慢慢驶向宫门,后面是一百名陪嫁侍女奴仆,她们手捧着陪嫁物品,身上扯着红色彩酬,远远望去就像是这一百多人牵引着马车行驶,壮观且华丽。
十二匹雪白北狄求亲送来的大通汗血宝马拉着华盖珠帘马车,晃动间叮当悦耳,奢靡华丽。
谢渊赶至太和宫,对这一应的富丽考究视而不见,一双半是浑浊血红的眼,紧紧盯着那华盖銮舆。
他的婉儿,他最是宠爱的孙女,就这样没名没份地嫁人了。
他手捶打着心口、肝胆欲裂。
车幔被风吹起,他刚好看到孙女手躲在盖头下擦着泪,他还未及笄的孙女,根本承受不住这份意外吧?
“婉姐儿!”
谢太师唤了一声,随后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
苏烨忙从后面将人搀扶住,“太师,要主意身体啊!”
“她还这样小,身边无一亲近之人,她如何承担这份担子。”
谢婉似是感受到了亲人呼唤,抬头四下查找,远远地,看到祖父那单薄瘦弱半是佝偻的身形。
从前她觉得祖父无比高大,是帝师,是权臣。
是这京中众人仰望的存在。
可这一刻,苏大人搀扶着祖父只是一个年入花甲的老人,他竟是那般的苍老了。
她手紧紧攥在车柱上,努力地回头,“祖父,祖父!”
鼓乐声太大了,将她的娇喊都给掩盖下去,祖父怕是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扭动着身子,泣不成声,“祖父,你一定要要保重身子,莫要为孙女难过。”
两千人的銮舆慢慢驶出皇宫,帝后在高阶上象征性地说了些场面的话,便退回了宫中。
朝臣皆知,出使的公主是庄亲王的庶女,表现的如此冷漠也是无可厚非。
他们也不关心和亲女子的心情,只知道北庆准备了如此丰厚的陪嫁,此次和亲算是诚意满满了。
朝臣恭送銮舆出宫,就有人看到了谢太师的不对。
谢太师红着眼眶,谢府的女眷也在追赶着銮舆。
这……不该是庄亲王府的人该有的姿态吗?
庄亲王府怎么没来人?
谢婉一直转着头,双眼死死焦灼在家人身上,直到转弯再也看不见家人的身影,这才扑在车壁上哭出声来。
陪嫁的嬷嬷在銮舆之下劝着,“公主,出了皇宫还有百姓相送,此次和亲堪比十万大军征战,意义非凡,百姓都期盼着北地再无战争,您可不能让百姓看到公主哭嫁。”
“什么十万大军?”
庄嬷嬷道:“公主是闺阁女子,不晓得两国和亲带来的巨大利益,老奴虽知道的不多,可也知道公主嫁过去,北狄十年不会再犯我边境,这还不是堪比十万大军镇守吗?”
“这,这样的吗?”
谢婉纠结地攥紧了手中的药包,原本很是坚定的心犹豫了。
此行,她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可换来北地十年的太平安稳吗?
北地连年征战,若能得到休养生息,那她——她是不是该挑起肩上的责任?
庄嬷嬷见公主听进去了,又道:“公主现在将车幔挑起来,百姓都想为公主送别,想一睹公主风采呢。”
谢婉抬起头,这才发现,銮舆驶出御街,向北出城的主街道上跪满了送别的百姓。
他们有的送上自己的篮子,里面装着菜。
有人拾着帕子擦着眼泪,似是能感受到公主出使的哀伤。
她听到百姓在下面送出的祝福,让她保重身体!
希望她能平安喜乐!
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多么可爱的百姓啊!
谢婉第一次感受到了肩上承担的重担。
她,有些不敢逃离了。
“公主,您看到了吗?百姓有多高兴,她们有多感激您?”庄嬷嬷撇着嘴,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脸上无比有光。
她可是公主身边第一陪嫁嬷嬷。
谢婉却是唰地一下子落下车幔。
她的心好乱,她不想听到这些,甚至觉得那些祝福的话落在她的心上,像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公主的銮舆大且笨重,百姓争相追随,加上陪嫁的队伍极长,竟然绵延出几里。
北城送君亭。
庄亲王府的马车停在那里,庄亲王没有下车,他对李咚雨没有一丝感情,之所以等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表面的功夫。
丝雨立在车下,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虽还在盛夏,却是因为紧张与害怕,身子轻轻地打着颤。
很快,官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急切又驳杂。
庄亲王只想应付完行程便回府,他还不知宫中所发生的一切。
看到赶至送君亭的马车,纳罕了半晌。
李咚雨的人缘何时这样好,竟然有这么多人送嫁?
先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却是太师大人。
“岳丈,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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