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明烟。”明烟如实回答道，“可我又不是那个她。”
从萧寒笙所在的视线看去，明烟仿若一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层轻飘飘的薄雾之中，遥远缥缈，好似近在咫尺又远在千里之外。
对于她给的这个答案，萧寒笙面容微动，眼底弥漫开一道浅淡的光泽，最后余下一片晦暗。
“原来你真不是她……”萧寒笙薄唇翕动，向来坚硬如冰的面容上缓缓化开丝丝笑意，“我曾经看过各种杂记，其中有一则写着，原本有一人生性跋扈，忽而一日落水苏醒心性大变，竟然从原本的胆大妄为变成了小心谨慎，以前不会的东西在醒来之后不用人教导，无师自通。”
“她不会做饭，不会像你一样有着玲珑心肠。先前我怀疑过那本杂记的荒诞，如今我的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庆幸。”
萧寒笙颇有感慨，两人既然已经坦言告知，明烟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她唇边的笑意缓缓落下，轻声说道：“当日我一觉醒来就发现我成了另一个人，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令我惊愕不已，好在这些日子过去我已经渐渐习惯。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担心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怕我对萧大娘和司允二人不利，对于这点你放心，我不是那个明烟，我有自己的底线，大娘救过我的性命，司允我一直以来也是当做弟弟看待，倘若有别人要伤害他们两人的话，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明烟的眸中闪动着光芒，只是一刹那就照彻萧寒笙的心底，那原本应该是一潭死水，如今终于有了一束光。
“所以，你能收下我的歉意吗？”萧寒笙直直望着她，想要得到答案。
明烟想要接受，可她的心中又有着些许别扭。他纵然有许多的原因，有他的无可奈何，有他的不得为之，但这都不能够成为他敌视自己的理由，她不希望当一个人真心实意要跟你致歉，你的心中还有许多的纠葛，接下他的歉意也是心口不一。
明烟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在萧寒笙再次同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她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也要跟你说声抱歉。”明烟淡淡开口，眺望着远间重重山峦，清风吹过她的脸颊扬起发丝，她抬起纤长葱白的手将墨发拢在耳后，“也许以后我能接受你的歉意，但不会是现在。”
萧寒笙原本的期待渐渐落空，随着明烟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眼中逐渐失去神采。大抵是原本太过笃定，因此如今带来的失落感也是颇为沉重。
“好。”萧寒笙涩涩开口，不愿让明烟看到自己的表情，转身拎起身侧的锄头，“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说的话诚恳真挚，就连眸光亦是无波无澜，明烟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其实我也想要接受你的歉意……大概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总觉得不是轻飘飘的一句歉意就能让它抹平，我想，我可能还要再过段时日彻底想通才行。”
“好。”
萧寒笙紧抿着唇不再多说，明烟将食盒拎起正要回去之际就见到贺琮和翠花又跟了过来，一时之间她神色大变，也不知道方才她和萧寒笙的对话有没有被他们听见。
不过看二人的表情他们分明对其它事情一无所知，尤其是贺琮一双眼睛直勾勾落在明烟身上，真是令人不适应。
萧寒笙自然注意到贺琮的目光，他的眸色不经意间冷凝下来，沉声开口道：“有事？”
贺琮这才注意到明烟身边还有一人，他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靠近才发现这人不正是先前在路途中救过自己的萧寒笙么！说起来他还是翠花的堂弟，听说他先前离开了阳山村，没想到今儿个还能在这里碰见。
“寒笙你好啊！之前在黑云山的时候多亏你仗义出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贺琮笑着对萧寒笙行了一礼，一旁的翠花将贺琮的举动尽收眼中，低垂眼眸并不说话。
萧寒笙冷眼看着面前二人，并没有因为贺琮的热情给出任何的友好态度，他走到贺琮面前将明烟挡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凝声说道：“我记得萧栋的田地并不在这边，你们特意过来是为了什么？”
从萧寒笙身上逸散而出的寒气令贺琮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从原本的言笑晏晏到如今后知后觉不由自主产生的畏惧，都在警告着他萧寒笙并不是好惹的人。
“瞧、瞧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只是过来看看……”
贺琮想要越过萧寒笙去看身后的明烟，奈何萧寒笙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得看见她的衣裙一角，而对于萧寒笙浑身散发的冷意他自然怯怕几分，到了后面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他的亲近没有让萧寒笙产生任何好感，他开口说道：“当时在黑云山不论车子里的人是谁我都会出手相救，而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说实话，若早知道是你们，我应当不会多此一举。”
这话说得明晃晃打贺琮和翠花的脸，尤其是翠花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忍不住拉扯着贺琮的衣袖轻声说道：“夫君，我们还是先走吧……”
贺琮也有些怕了，两腿战战。
萧寒笙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唇角牵起一抹冷淡的嘲讽，倏然低下身子凑到他耳畔沉声开口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她的话不行，要是再让我看到你纠缠她，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这句话说得森冷至极，仿佛是从地狱嗜血杀出的魔鬼将贺琮吓得不清。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贺琮更加惜命，再好看的女人只要他手中有钱又不是找不到。因此贺琮连忙扯着翠花的衣袖离开，那背影瞧上去颇有些狼狈。
等二人离开后，萧寒笙才轻声对明烟说道：“放心吧，他不会再来纠缠你，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怕，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萧寒笙这是在安慰她，同时也是给她一份坚定的支撑。这一刻，明烟心底有一股暖流涌上，足足过了半晌才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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