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纪小,又在军政府监牢看到那么血腥的场面,姜止受到惊吓,突然生了病。
楚伯承陪她买完糕点,在车上的时候,就发现她脸蛋很红。
抬手一摸,很烫。
楚伯承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愧疚感,他滚了滚喉咙,“抱歉,我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
姜止拍了拍楚伯承的胳膊,虚弱的声音微微发软,“阿哥不用道歉,阿止没事,下次你去,可以带着阿止,阿止跟着你,你就不怕了。”
说完,她扬起手,要去摸楚伯承的头。
楚伯承心中触动,他问:“要做什么?”
“阿哥,你把头低下来,我够不到。”姜止腿短,胳膊也短。
楚伯承十四周岁的年纪,已经有一米七的身高。
自从他姆妈去世,他再没被人拍过头,也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
然而,看到姜止软乎乎的小脸,他微微侧过身,低下了头。
姜止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摩挲着楚伯承的发顶,“摸摸毛,吓不着。”
楚伯承身体僵住。
这一瞬间,他感觉心都化了。
他伸手,掐住姜止的腋下,把她抱在怀里。
姜止的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后脑勺贴着他的脸,“阿哥身上香香的。”
说完,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楚伯承想,有一个这样漂亮懂事的妹妹,挺好的。
这大概是姆妈去世后,他第一次觉得温暖。
到了督军府门口,楚伯承抱着熟睡的姜止下了车。
怕姜止冻着,他提前在车上用自己的风氅裹住了她。
此刻,姜宗文正在督军府门口焦躁地等着。
自从知道姜止被楚伯承带出府之后,他急得冷汗直冒。
他印象中的楚伯承,冷漠寡淡,目中无人,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而姜止是他的掌上明珠,他不想姜止跟楚伯承接触。
见到楚伯承怀里抱着的人,姜宗文一下就认出来,那是姜止。
冷着脸,姜宗文把姜止从楚伯承怀里夺了过来,“多谢大少爷带姜止回府,但她年纪还小,请大少爷以后尽量不要带她出去。”
楚伯承怀里空了。
心也跟着发空。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习惯了沉默寡言,最终也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只拿起手里的糕点盒子,沉声道:“这是姜止买的糕点。”
姜宗文只是淡漠瞥了一眼,也没接,就抱着发烧的姜止,急忙进了府。
他又让人去打听,楚伯承带姜止出府后做了什么。
其实姜宗文并不反感楚伯承。
准确来说,他对楚伯承无感。
可当知道楚伯承竟然带姜止去那种污秽的地方,害得姜止发高烧,他顿时对楚伯承生出一丝反感。
在姜止床边焦躁地走来走去,姜宗文道:“好歹是督军府的继承人,这也太没规矩了,擅自带着阿止出府,还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这事我要去找老太太。”
楚雪萤正在心里嫌姜止麻烦,一听姜宗文这么说,她赶紧拦住,“你别去,如今督军就伯承这一个儿子,整个楚家也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不管是督军还是老太太,都很看重他,你去了也是自讨没趣。我劝你不要因为姜止得罪伯承,不然的话,不管是你,还是姜止,以后在督军府也没了立足之地。”
“是啊,寄人篱下确实要夹着尾巴做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是楚家人。”姜宗文明目张胆地讽刺,“所以即便受委屈,不管是阿止还是阿娆,都得伏低做小,整日看着别人脸色生活。”
楚雪萤脸色黑沉,“姜宗文,你什么意思?”
姜宗文捏着眉心,不再说话。
之后,任由楚雪萤再怎么说话难听,他都没吭一声。
三日后,姜止病愈。
姜宗文总算放下心。
他要出门谈生意,正好碰上楚伯承要出门。
楚伯承沉默了几秒,走到姜宗文面前,问道:“姑父,姜止现在怎么样?”
这还是自打姜宗文进府之后,楚伯承第一次这么叫他。
但想到楚伯承是害姜止生病的罪魁祸首,姜宗文没给楚伯承什么好脸色,“已经好了。”
楚伯承嗯了一声。
姜宗文懒得理会他,坐车离开。
楚伯承第一次被人嫌弃到这种地步。
他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可这次,他心里莫名有些发闷。
傍晚下学,楚伯承特意去街上买了姜止喜欢吃的桂花糕。
他让佣人把这盒糕点送到姜止那里去。
佣人拎着盒子去了。
但不到十分钟,佣人就原封不动把盒子又拿了回来。
楚伯承不解,“怎么没送去?”
佣人叹气道:“姑爷不肯收,说姜止表小姐吃不惯这东西,还让我转告您,以后别再送了。”
“知道了。”
楚伯承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不怎么在意。
佣人却能感受到楚伯承的失落,她替楚伯承打抱不平,“少爷您好心好意送糕点过去,姑爷偏偏不领情,要知道您从没主动给谁送过东西,真是好心当成...”
“住口!”楚伯承冷声呵斥。
佣人及时闭上嘴。
楚伯承一脸烦躁,饭也没吃,就上了楼。
翌日,他在相同时间,跟姜宗文打了个照面。
楚伯承想主动说话,偏偏姜宗文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像是把他当成空气一样。
他想问姜止的近况,都没有办法问。
之后,楚伯承得空就去花园里逛。
花园离姜止离的小洋楼很近,以前楚伯承偶尔会看到姜宗文带着姜止来这里玩。
只是最近姜宗文都没带着姜止出来,所以他几乎没碰见过姜止。
正当楚伯承要离开,他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
“阿爸,你胡子扎人,阿止不要你抱。”
姜止稚嫩的嗓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楚伯承躲在一棵树后面,朝着前方望过去。
姜宗文正抱着姜止,故意用自己的胡茬蹭着姜止的脸。
姜止咯咯直笑,一直推姜宗文的脸。
从楚伯承见到姜止开始,姜止没哭过,即便是他把她带到那种可怕的地方,她也不哭。
她总是弯着漂亮的眼睛笑,很乖,明明自己害怕,还不忘安慰他。
很治愈人的一个小丫头。
楚伯承望着姜止,不自觉扬起唇畔。
这时,姜止像是察觉到他的存在,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朝着他看过来,她指着他的方向,高兴地对姜宗文说道:“阿爸,是阿哥在那边。”
姜宗文本来是笑着的,可看到楚伯承,他脸色就冷了下来。
楚伯承主动走出来,想为上次的事情,跟姜宗文道歉。
但姜宗文并不领情。
他抱着姜止转身就走。
姜止巴巴望着楚伯承,不解地问姜宗文,“阿爸,为什么我们要走,我想去找阿哥玩过家家。”
姜宗文哄着姜止,“阿止乖,想玩过家家,阿爸陪你玩。”
“可是我想找阿哥玩。”姜止挣扎着要下来。
姜宗文道:“他很忙,还要上学,不能陪阿止玩,阿止听话。”
姜止很失落,她一脸不舍地朝着楚伯承挥手。
夕阳余光洒下,姜止的身影越来越远。
光拉长了楚伯承的影子,他独自在雪地里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之后,楚伯承没再去过花园。
他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按时上下学,休息日的时候,就去军政府监牢听着犯人的惨叫声睡觉。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看见姜止。
一日,楚伯承正起床,打算出门。
佣人突然上楼敲门,“少爷,外面有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楚伯承正往身上套着羊毛衫。
他长得很白净,虽然瘦,但身材很匀称。
抛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十足的少年感。
佣人说:“您还是下来看看吧,我眼神不好,也不敢过去,感觉像熊。”
熊?
督军府怎么可能进来熊。
楚伯承穿好衣服,拧着眉下楼。
他顺着佣人指的方向望过去。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小院门口,一个穿得圆滚滚的不明物体,正在墙边探头探脑。
她脸上还系着手绢,头顶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动来动去,一股子机灵劲儿。
楚伯承突然轻笑出声,什么熊,分明是姜止这个小丫头。
她鬼鬼祟祟的,还挺...挺可爱。
心底的阴霾一瞬间散去,楚伯承迈着大长腿,走到她面前,勾唇淡笑,“怎么来我这里了?”
姜止仰头,呆呆望着楚伯承,唇角慢慢流出口水。
阿哥笑起来真好看呀。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
见姜止一副呆萌样,楚伯承弯腰把她抱起来。
姜止顺势搂着楚伯承脖子,软声叫道:“阿哥!”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玩。”姜止弯着眼睛笑,“阿爸一直说你忙,不让我来找你,但是没人跟我玩,我好无聊,所以我就偷偷过来找你,你今天忙嘛,可以陪阿止玩吗?”
楚伯承嗯了声,把姜止抱进了客厅。
随后,他让佣人抱来一只箱子。
箱子里都是一些玩具。
佣人按照楚伯承的意思,在地上铺了层厚厚的绒毯,然后把玩具都倒到上面。
姜止则被楚伯承抱到绒毯上,她晃着小脚丫,开始摆弄那些稀奇的小玩意儿。
楚伯承则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看着她玩。
姜止冲他咧嘴笑。
他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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