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亭月强行忍住没哭,只郑重的跪下拜了三拜,“女儿不孝。”
膝盖将将碰地,人就被拽起来了,姜亭月还未说话,就被抱了个满怀,阿娘到底没忍住,哭了出来,红着眼睛,一遍遍看她,仿佛怎么都打量不够似的。
“阿娘,你别哭……”姜亭月也想哭了。
其他夫人也都上前,跟着劝了几声,李云柔强行露出一点笑,说:“我不哭,大喜之日,是阿娘不争气了。”
“以后,小月牙一定要好好的。”
“嗯。”姜亭月重重点头。
再出门,坐上喜轿,姜亭月仰起头,拿帕子贴着眼角,怕眼泪流出来,花了她的妆,一大早就起来开脸,疼了好久,才画出来这般漂亮的妆,姜亭月舍不得它花了。
今日国公府嫁女,皇宫迎亲,天子登基,皇后册封,桩桩大事,都要在今日内完成。
迎亲的街道上,撒了一地金叶子,十里红妆,名不虚传,填满了长长的街道,喜庆的大红色,蔓延不绝,顺着长街逆行很远,也根本望不到头。
起初,姜亭月心里还不舍家里人,也忐忑自己会在这般重要的场合出错,但很快,这些情绪,都转变成了麻木。
因为太累了。
她身上这件嫁衣,花费全京城手艺高超的绣娘,用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精细绣成,成果也极为漂亮,暗金的绣纹,在日头下流溢着金辉。
她头上的凤冠,做工便更久了,她后来才知道,这顶凤冠,花费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做好,极度漂亮奢华。
极端的美丽,自然也需要付出代价,不论是凤冠还是婚服,都很重,只上身小半天,姜亭月就累的几乎要趴下。
到陆慎登基,祭拜诸位先帝时,姜亭月完全是靠着陆慎扶住她腰身,才不至于失态。
今日这一场,很漂亮,也给足了姜亭月面子,新皇登基时,她就在一旁,一并接受百官朝拜,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她根本想不起来这些,麻木的走完所有流程,直到入坤宁宫后,她只坐了片刻,整个人就瘫软着往床榻上倒去。
“小姐,你饿不饿?渴不渴?”桃喜轻声问她。
姜亭月一躺下就不想起来,她说:“不饿,也不渴,我只想睡觉,别来打扰我。”
桃喜还想说什么,但望见姜亭月确实累狠了,一扑进柔软的被褥里,就睡熟过去。
她沉默片刻,跑去守好宫门,准备让姜亭月安心睡觉。
等姜亭月一觉睡醒时,还有些茫然,殿外已经天黑,一片夜色沉沉,宫殿里却灯火通明,四处洋溢着喜色。
她坐起身来,还没清醒,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问:“醒了?”
循声望去,陆慎坐在桌前,寝殿里空荡荡的,只要他二人在,姜亭月茫然问:“其他人呢?”
她记得,阿娘特意给她讲过,帝后大婚,后面应当还有流程才是。
陆慎说:“只差最后饮合卺酒,有没有人在,都没什么区别,我便让人都退下了。”
他起身,拿起桌上半边瓢,递给姜亭月,这半边瓢,是以金子制成葫芦的形状,头部系着红绳,瓢身刻着“百年好合”的字样,里面盛着清酒。
“喝完合卺酒,便是礼成了。”
姜亭月接过来,与他共饮合卺酒。
酒不多,倒是能饮完。
陆慎接过她手中的半边瓢,放至一旁,动作分明还是优雅中透着不急不慌,可姜亭月从他莫名幽深的眼神里,隐约觉出几分不安。
她垂下眼,有些紧张的揪住衣袖,心想,没什么的,反正上辈子,也不是没发生过。
陆慎落坐在她身旁,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轻声道:“你今日,很漂亮。”
就跟他想象中一模一样,漂亮的像是一场幻梦,他忍不住伸手,碰到她的脸,感受着真实。
姜亭月长睫一颤,抬起眼,还没望清他眼底神色,就被他重重抱入怀里,他轻轻发出一声喟叹,“我终于,还是娶到你了。”
他又说:“离礼成,还差最后一个流程,你知道吗?”
姜亭月不想回答他,抿直唇,还是轻声道:“知道。”
陆慎轻笑出声,解下她的凤冠,姜亭月顿时觉得头上一轻,她揉揉自己的头,道:“好重。”
足金的份量,确实不轻。
陆慎将凤冠放至一旁,指尖轻轻穿过她顺滑的发,目光不曾挪开她分毫,姜亭月抬起眼,还想与他说什么,但只是视线交错的一瞬,陆慎所有的克制顿时溃不成军,从她发间穿过的手指,按住她后颈,他俯身,亲吻上去。
华贵的婚服,被毫不珍惜的丢弃在地,长长的罗帏掉落,垂到了地上,抖出一点轻轻的弧度。
帐中一点闷哼声,一点压抑破碎的哭声,还有姜亭月坚持不懈,努力说了好几遍,才勉强完整的话,她说:“灯,灯还没灭。”
话落的刹那,一道银色光丝穿过软帐,一盏盏高低错落的凤凰灯,霎时熄灭,宫殿里,暗了下来。
帐中却更暗,什么都看不清,触碰着只有滚烫温度,灼的人发慌,帐上挂着一只香囊,黑暗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晰,它不停的在晃,叫姜亭月想看清都不能够。
可看了半天,她又有些糊涂,不知道晃的到底是香囊,还是她自己。
迷迷糊糊间,她只能感觉到,陆慎亲吻在她耳后,低声道:“其实,每次你靠近我时,我都想对你这样……”
一些不该听的话,听得姜亭月整个人都泛着绯红,她甚至怀疑,她现在听到的这些,是否真的是陆慎所说。
直到后半夜,叫过水后,床榻上的被褥都换了个干净,姜亭月迷迷糊糊卷进被褥里,累的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陆慎亲在她面上,温声说了些什么,姜亭月不满的捂住耳朵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上辈子就不会说这种话,我不要听。”
帐中无端静寂了片刻,陆慎忽然笑了声,没什么情绪,将她从绵软的被子里捞出来,重新覆过去,道:“不想睡了就直说,不必拐着弯激我。”
姜亭月发作了大半天,最后被闹的没了脾气。
最后天边渐亮时,她才终于被放过,人早就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快要睡着时,她才后知后觉,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有心想说什么,但实在是抵不过来势汹汹的倦意。
陆慎望她许久,才连带着被子,将她一并抱入怀里,轻轻吻在她眉心,眉眼温软。
他想,神明在上,他希望能就这样与她一生一世,守着她的初心,直到生命尽头。
即便一开始,这份晶莹剔透的初心诞生于于肮脏的算计之下,可结局,真心交互的土壤下,终开出圆满的花。
(正文完)
(别慌,还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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