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擦黑，数名伪装成普通侍卫的绝顶高手从裴忠身后蹿上屋顶和树枝，脚步轻缓，杀气不显。
正在准备晚膳的丫鬟们只当是几只觅食的猫儿在屋檐走过。
裴少连站在院门前，抬头望着屋顶，心中计数。
这些都是定远侯府养在军中的死士，功夫专门拆解清云观的路数，今日就算是道尘那个老道士在，也未必能有活路。
“嗖！嗖！嗖！”
数支黑箭从高处向着裴少连射来。
两支被裴忠用剑挡下，两支擦着白袍男子的脸颊和身侧飞过，“咚咚”没入门外沙土地上，激起飞石。
院中发出几声嘈杂闷响，接着有几片瓦片“吧嗒”掉落下来。
“谁啊？”素荷领着两名小丫鬟出来查看，又发现屋顶上什么都没有。
天边亮起一枚火鸣镝，很快消失。
“世子爷，得手了。”裴忠抬头看了一眼，朝裴少连抱拳道。
裴少连转身，暗影爬上他英俊的面容：“走吧。”
上京最风雅的青楼月满楼中。
前院热闹喧嚣，丝竹声绕梁，后边一座青瓦小院却是冷冷清清。
“世子爷，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月满楼的鸨儿让人送了点心和酒水。
“不必，”裴少连坐在窗前软塌上，兀自饮酒，“今日我来这里的事不可对任何人说。”
“是！是！小的口风紧得很！”那鸨儿点头哈腰，又瞅了眼旁边几个容貌上乘的年轻姑娘，“那这几个……”
“都退下！”
“是，是！”鸨儿赶紧招呼几个姑娘，退了出去。
屋里安静半晌，只有酒壶偶尔碰到酒盏的声音。
“带上来吧。”
裴忠让人领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黑衣女人上来：“世子爷，这女人招招狠毒，属下好不容易才留下她一条命，您小心些。”
“许久不见了，皓月，”裴少连端着酒盏，眯眸打量了她一眼，“你就没什么话要告诉我？”
皓月倒在地上，嘴里还塞着黑麻布，看裴少连的眼里都是厌恶。
“让她说话。”
“世子爷，”裴忠阻止道，“这女人……”
“无妨，她要骂我就让她骂。”裴少连摆手，一名侍卫就上前取出了皓月嘴里的黑布。
“咳咳！”皓月猛咳了起来，倒是没白费力气骂人。
“说吧，江云暮是不是幽娘？乐宝是不是我的……”裴少连话说到一半，哽咽着没说下去。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皓月仇恨地看着他。
“皓月，幽娘当初真的是被刺客所伤，不关我的事！”裴少连直勾勾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真诚，“她是为了救我，才被刺客伤了……你的小姐爱我入骨，你怎么就不信呢？”
“就算是刺客所伤，也是因为你！她爱你，可你根本不配！”皓月咬牙“呸”了一口血沫出来。
“你的小姐没死，皓月，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裴少连指着自己心口，眼眶微红，“我每天都在刺我自己的心口，难道还不够？”
“不够！你就该疯一辈子为小姐和小小姐赎罪！”皓月咬牙。
当初若不是她疏忽，小小姐就不会掉进水里，她也要给小小姐赎罪。
“我知道错了，我会用下半辈子弥补幽娘和乐宝，我发誓我会！”裴少连忽然从坐榻上下来，跪到皓月旁边，做发誓状，“你告诉我，幽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不记得我？”
皓月按着腹部的伤口，低声道：“她恨你，不想记得你。”
裴少连低头，似是陷入自我怀疑，很快又自信地抬起头：“你胡说！幽娘她那么爱我，不可能是她的意思。”
“世子爷，”裴忠在旁边说道，“这女人犟得很，不如用刑……”
“住口！”裴少连抬手制止，又朝皓月磕了个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想赎罪！皓月，你忍心看幽娘流落在外，看乐宝一辈子不能与亲爹相认吗？你的小姐也不会原谅你的！”
皓月身受重伤，早已没什么力气，睁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这男人的脸怎么和小小姐那么像？有一瞬间皓月还以为是小小姐来接她了。
“告诉我，她中了什么毒？是不是晋王？”裴少连把耳朵凑近了，“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给你治伤，再把你送回幽娘身边，你们主仆……不，你们姐妹又可以团聚了。”
“你、杀了宋怀珠，”皓月抓住他的衣领，低声道，“小小姐是她害死的。”
窗外树影狰狞，有寒风吹进来，夜色好像特别黑，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再见小姐的面。
早上小姐还说等屋后的红薯长好了，要她给乐宝烤红薯的。
裴少连愣怔片刻，接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好，我答应你，杀了宋怀珠，以后我只会对幽娘和乐宝好！再不纳妾！”
皓月松开他，躺在地上，望着桌案上的灯火：“是化颜散，晋王从东海国弄来的药，能化容貌，除旧事……”
“天下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男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又恢复原状，只是血色愈深，“果然是晋王，这药可有解药？”
“没有。”
“嗯，”裴少连勾了勾嘴角，“不要紧，我会去想办法。”
他缓缓站起身，掸了掸前襟，向门口走去。
“世子爷，”裴忠见状追上来，“这女人怎么办？她的伤……”
“若是让幽娘知道是我把她伤成这样，会生我气的，”裴少连回头望了一眼，皱眉呢喃，“你们做的干净些，一滴血都别留下。”
“是！”
御书房中，文昭帝正在给三位皇子训话。
“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都是皇叔他拉着儿臣出去，儿臣也不知会惹出人命啊！”齐王李构跪在桌案前，不停告罪。
“砰！”
文昭帝随手将一个黑曜石镇纸掷在地上，正砸在齐王面前。
“你你你气死朕了！”皇帝勃然大怒，也顾不得用词文雅，“从你十二岁起，每天不是宫女就是丫鬟，就连身边的嬷嬷和男人都不放过！你母后还说你改过了，改过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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