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过后。
没过多久，就听“吱呀”一声，半扇铁门朝里移动，打开一条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身材佝偻，看起来年龄在七十岁上下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叶启迈步上前，说明来意，然后在本子上登记之后，招呼一声叶彦露，率先走进铁门。
此时，天色黯淡下去，挂在天边的晚霞，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消失，只剩下暮光还坚持着发出光亮。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一个月以后，再让你跟你妈见面了吧？”叶启沉声说道：“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就我了解的到的情况来看，你妈的状况并不算好。”
叶彦露没有答话，而是默默的落后叶启一个身位，亦步亦趋的走着，目光不时看向四周。
在她小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不少关于“疯子大院”的传言。
在那些故事里，无不把疯子大院描述的极为可怕。
然而，叶彦露此时却发现，实际情况跟传言里面，完全不是一回事。
大院里，身穿病号服的人，并没有表现出狂躁的样子。
下棋的收了棋子棋盘，旁观的则帮着收拾桌子和马扎。
兵乓球桌边的人，也收了拍子和球，三五成群的去食堂吃饭，表情和神态也都十分正常。
可以说，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病号服，完全就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像是清楚叶彦露心中的疑惑，叶启开口说道：“外面这些人，都是病情较轻的，真正严重的，都住在这楼里面。”
说话间，大楼已经近在眼前。
叶启率先走上台阶，叶彦露紧随其后，两人一同走进大楼里。
到了大楼里，叶启拉住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问道：“金梦香可以跟她见面吗？”
医生打开手里的文件夹，看了一阵后，点点头，回道：“可以，近段时间病人的情绪还算较为稳定，不过，安全起见，最长时间不要超过半小时。”
“谢谢！”叶启道一声谢，直接朝着楼梯口走去，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仿佛经常过来一般。
“金梦香是谁？”叶彦露眉头紧锁道。
叶启回道：“我把你母亲送过来的时候，给她取的一个假名字，毕竟在外界，焦素桦已经入土为安了，你别怪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叶彦露粉拳紧握，又一次感到恼火。
不过，她也并没有发作。
金梦香也好，焦素桦也罢，她只想尽快见到那个人，确认对方是否是自己的母亲。
沿着楼梯来到二楼。
叶启向左边走去，在走廊尽头的一个病房外，站定了脚步。
他伸手推开房门，当先迈步走进去。
叶彦露站在门外，忽然有些不敢进去。
她害怕看到母亲疯掉的样子。
然而，都到了门口了，这一步终归是要迈出去的。
“呼……”接连深呼吸两次，她猛一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就见病床上，一个披头散发，将整张脸都遮住的女人，双手抱着膝盖，脑袋靠在墙上。
女人对于房门被打开，仿佛毫无所觉，如果不是身躯能看到微微的起伏，怕是要让人怀疑，她是否是一尊雕塑，亦或者已经失去了生命。
叶彦露见状，眼中泪花翻涌。
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努力尝试几次后，她才颤抖着声音，艰难的喊出一个“妈”字。
病床上，原本一动不动的女人，当即有了反应。
她的脑袋，顺着声音的来源，转向叶彦露。
但瞬间，她便面向墙壁，双手抱住脑袋，仿佛在逃避什么一般。
“素桦啊，女儿来看你了，你不是心心念念想找到女儿吗？我带她过来了。”叶启开口说道。
病床上，面朝墙壁的女人，发出回应道：“你别骗我，我女儿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我没骗你，我真带着女儿过来了，你转过头来看看。”叶启耐着性子说话，眼神当中却是有着掩盖不住的厌恶。
突然，病床上的女人发出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叶启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后退两步。
叶彦露毫无准备，也是被吓到了。
不过，她并没有退步，反而朝着病床慢慢靠近。
待到走到床边，叶彦露站定脚步，扭过身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跟我妈单独说说话。”
叶启眉头一皱，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道：“那你小心，我就在门外，有事你立刻喊我。”
说完，转身出了病房，又顺手把门关上。
也就是在此时，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走到叶启身前，笑着问候道：“叶总。”
叶启闷声问道：“你确定，那个贱人是真的疯了吧？”
“叶总，您放心，这都好几年了，她疯没疯，我还能不清楚嘛。”中年人嘿嘿笑道：“不瞒您说，昨天我还拿垃圾给她吃，她吃的那叫一个香，我差点就吐出来了。”
“是真疯就好。”叶启点了点头，目光透过房门上的玻璃，朝着病房里面看去。
此时，叶彦露颤声问道：“您，是我妈吗？”
虽然声音听起来很像，但毕竟没见到正脸，她也不敢百分百肯定。
“啊啊啊啊啊！”
背对着墙壁的女人，又一次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她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边，从床上跳了下去，然后钻到了床底。
叶彦露打了个冷颤，但为了确认对方的身份，还是壮着胆子，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床沿，朝着床下看去。
紧接着，她便身躯一僵。
只见床下的女人，主动将遮盖住脸的长发撩开，同时食指竖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瞬间，叶彦露便忍不住泪如雨落。
她哽咽的喊道：“妈，我……来看您了。”
床下，女人亦是泪流满面，她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躯却是控制不住颤抖。
半晌，她朝着里侧挪动一些，然后招了招手，示意叶彦露钻到床下，同时伸手指了指房门的方向。
叶彦露愣了愣，心中暗道：是担心被门外的叶启发现吗？
心中这般想着，她毫不犹豫的躺在地上，然后钻到床下。
门外，隔着玻璃，目睹这一幕的叶启，不禁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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