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生而不养，何以为家
这人真讨厌到家了！
叶殊换好扶着墙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掉，顾珩扫她一眼，啧啧一笑，又将她抱回了床榻。
“还合适？”顾珩问他买的小裤裤的尺码。
叶殊被放到刚换了床单的床榻，拽过被子将自己捂严实，才羞愤的扫他一眼，“顾导经验丰富的很，怎么可能不合适。”
顾珩站在床边双臂环胸盯着她的发顶翘了翘唇角，“有话直说，酸死了。”
叶殊倏的抬头看他，又淡淡的别开了视线，“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想太多。”
顾珩信她才怪，“口是心非的女人，言不由衷说的就是你。”顾珩坐回沙发上，心情颇好的翘着二郎腿晃了晃。
叶殊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她将顾珩买东西的袋子拿过来，从中抽出一盒药来，问他，“为什么买这个？”
是一盒止痛药。
顾珩扬了扬下颌点了点她的小腹，“以前不都疼的打滚吗，你现在脑子进了水，如果肚子再疼的厉害，怕你受不住。”
“你才脑子进了水！”叶殊瞪他，想了想又轻声嘟哝一句，“已经不疼了。”
“嗯？”顾珩眉峰蹙起，二郎腿也不翘了，身体微微前倾好奇的看她，“为什么不疼了？”他仔细想了想，又说，“不是说生了孩子才会不疼？”
顾珩狐疑的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越想脸色越冷，他双眸微眯，抬了抬眉梢，强调了一遍，“为什么？”
叶殊被他看的神色不自然了一些，期期艾艾，“调，调理过。”说完又补了一句，“疼的不厉害了。”
顾珩神色放松下来，又仰靠在沙发上，自嘲的勾唇笑了笑。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补拍了一天的打戏，她委实有些困顿，可是想到顾珩还没吃东西，又提醒了他，“你如果不走，就去吃点东西吧。”
顾珩点点头，确实也有些饿了，走过去将她刚刚扒了几口的饭菜拿过吃了起来，叶殊忙喊了他一声，“我吃过的。”
顾珩扫她一眼，“已经这个点了，哪还有卖的，我都不嫌弃，你介意什么？”
叶殊瘪瘪嘴，心想在京市，别说晚上十点，哪怕凌晨三四点，只要你出门，就总能找到吃的。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顾珩对她也算救命之恩了，吃点剩菜剩饭她还计较什么。
叶殊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顾珩忙里偷闲看她，“谁啊，这么晚。”
叶殊抿抿唇，“凌初。”她不打算接。
顾珩笑了笑，飞快的吃完将东西收拾了，顺便从卫生间将她血染的病号服捏出来丢到楼梯间的筐子里，洗了手回病房径自脱了鞋往老实躺着的叶殊床榻蹭。
叶殊不防备，被他挤的往前扑了下，回过神来看他已经躺在了床榻不由得瞪他。
“那边有另外的床。”跟她一个病号挤什么挤。
“膝盖疼。”
“有沙发。”
“膝盖更疼。”“还有折叠椅。”
顾珩拧眉看着她，“浑身都疼。”
她是看在他奋不顾身救她的份上，对他处处忍让，结果这人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越来越过分了。
叶殊气的推他，“那你跟我挤一个床就不疼了？”
“嗯，”顾珩乖巧的点头，“你对我有魔力的，你忘了？”
他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什么话都敢说。
顾珩眯了眯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总觉得顾珩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叶殊看他躺在自己身后，立马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赶紧离他远了一些，忙不迭的开口强调，“我不疼了。”“你疼。”顾珩不容置疑的肯定道，将已经躲到床沿的叶殊捞过来摁在自己怀里，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小腹。
他掌心的灼热透过薄薄的条纹服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她脸红了几分，心跳有些加速，她不由得抬手推搡着他，“疼不疼我自己知道。”
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不知道，”顾珩掀了掀眼皮淡淡的开口。叶殊的指甲揪着他环抱在她腰上的手背上的一小块肉使劲掐着，顾珩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却仍力图镇定自若的开口，“你脑子进水了，感觉不到疼。”
叶殊都被他气笑了，“我感觉不到疼你还忙活什么？”
顾珩在她身后懒洋洋的拉长了音，“你脑子感觉不到疼，但是肚子能感觉到。”
看着他大放厥词还强词夺理的样子，简直要被他气死，但是任凭她怎么拽怎么扯，他愣是纹丝不动，叶殊气的直想骂人，“你耍无赖是吧？”
她额头上的青筋一抽一抽，头痛万分的揉眉，“你怎么跟诺……”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嗯？”顾珩没有听清，只将自己埋在她的颈窝，闻着她身上清淡中还夹杂着一股莫名奶香的味道，着迷的深吸两口，双手开始越收越紧……
这情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存感。
叶殊不自在的推他，往外挪了挪离他远点，妥协道，“你要揉就老老实实的揉，别动手动脚。”
顾珩憋着笑，“我这不是在好好的揉吗？”怕她再固执的不听话，顾珩虚弱的哼了哼，“感冒还没彻底好，膝盖也疼，别乱动了，让我睡一会。”
叶殊回头狠狠剜他一眼，她告诉自己该推开他的，可是看他眼底盖不住的疲惫，竟也忍不下心来。就这样被圈在他怀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只是睡的并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顾珩在身边的原因，八年来，她第一次梦到了刻意被她排除在记忆之外的分手。
两个人都也不曾想到，孩子会成为他们分手的导火索。
《方殊传》拍完，顾珩和叶殊在校外的公寓里过起了非法同居的快乐生活，直到某次被心血来潮去研究生宿舍的外婆发现端倪，才知道两个人瞒着她搬出去很久了。
面对被紧急叫回宿舍羞的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的叶殊，外婆倒是气定神闲无所谓的拍拍顾珩的肩膀，只觉得有必要叮嘱他两句，“外婆年纪虽大，却不是老古董，小年轻情不自禁外婆都懂，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外婆顿了顿，看着向来脸皮厚到所向披靡的顾珩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正经认真的抬头聆听，满意的点点头，“殊殊还小，你是个男人，该有的措施要做好，别让她怀孕，再忍不住也要等到她研究生毕业以后。”
前车之鉴，外婆不得不谨慎。
叶殊脑袋低的都快埋到了前面，顾珩也难得红了耳尖，举手郑重其事的发誓，“外婆放心，绝不会出意外。”
顾珩觉得外婆多虑了，都是二十出头不受拘束享受大好时光的年纪，谁会想不开弄一个孩子出来。事实上在此之前，孩子这两个字压根没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
光明正大的同居生活开始，时间仿佛就过的更快了，转眼到了第二年五月，《方殊传》大火。
饶是之前他们也探讨过，觉得有经验老道的杨导、经得起推敲的剧本、靠谱不作妖的制作班底，这部电视剧总不会平平无奇。哪怕提前做了这样的心理建设，却还是被《方殊传》的火爆程度惊到。
就连远在F国的顾珩的发小，都知道他的兄弟成了国内最出名的演员之一，甚至特意带了F国妻子和尚不到一岁的混血小宝宝回国给顾珩庆祝。
席间，顾珩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发小怀中金发碧眼的娃娃身上，发小察觉将孩子抱起往顾珩怀里递了递，“抱一下试试？”
“不，不行，”顾珩连连摆手，“没抱过孩子，怕弄疼他。”
他不是喜欢孩子，只是看着小宝宝揪着发小的袖扣依赖着发小的样子，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和叶殊的孩子也靠在他怀里一边口齿不清软软的喊他爸爸，一边冲着他傻笑？
想着想着，就刹不住车想的有点多了。晚上回到公寓，顾珩抱着叶殊撒娇，“你看发小的孩子多可爱，我们也生一个让他喊我爸爸好不好？”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僵硬，顾珩怕她多想赶紧补了一句，“我们先结婚吧，结完婚再生。”
叶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拍他的手，“你忘了答应外婆什么了？”
顾珩抱着她摇晃，“外婆说等你研究生毕业，再过一个月你就毕业了。”
看他真的想过，叶殊脸上的笑一点点凝固，冷了下来。
外婆当时提起她只觉得羞赧却没当一回事，如今听顾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开口，她才知道，她以为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对她没有影响，其实不是的。
她骗不了自己，关于婚姻，关于孩子，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她从没见过父亲，就是只相处不到一个月的母亲都视她如仇敌。在幼儿园被小朋友嘲笑没有爸妈、在中学从没有父母给自己开家长会以及老师同情的目光中，她不止一次的想过，既然不想要不欢迎她，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生而不养，何以为家？
如果没有外婆，她是不是早就死了？
她爱顾珩，可是她不知道这份爱够不够支撑她走进婚姻的坟墓，甚至生一个可能会成为坟墓随葬品的孩子。
长时间的沉默，顾珩环抱叶殊的手渐渐松开，叶殊心里一慌，立马抓住了顾珩的手，“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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