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的每一个问题,都曾是扎在祁狅心口上的剔骨尖刀。
是他的梦魇,是他的心魔!
在无数个夜里折磨得他痛不欲生,血肉横飞。
也许是因为逃避、不甘亦或是难以面对,祁狅十年来深受其苦,却从未想过要将其层层剥开,用抽筋拔髓的方式弄个明白。
因为他害怕在真相之下还藏着更加令他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比如,奚娆从未爱过他。
从一开始对他就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但事已至此,祁狅已经醒悟了。
哪怕奚娆过去真的对他只有利用,他也不愿放手。
听到他语调阴冷地问出这些问题,跪着的几人起先只是惊讶,紧跟着面露不解,而后才是恍然大悟。
该不会祁狅费尽心思灭掉南祁,就是因为这件陈年旧事吧?
其中一女子讥诮地摇了摇头:“公主死去多年,太子才记起来调查此事,不觉得太晚了吗?”
“你休要多言,只管告诉孤实情!”祁狅气结于心,心脏里扎着的无数根针此刻都突突地跳了起来。
只听那女子道:“公主当年对身为质子的您有多偏爱,您莫非感觉不到?皇上明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却还要一意孤行把你打入天牢,你当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会痛苦到如今?
“那你告诉孤,到底是为了什么?!”
祁狅强忍着火气,恨不能马上撬开这人的嘴,让她一口气把话说完。
女子忽然抬眸,朝着屏风里面冷冷地看了过来,“因为公主为你犯下了忤逆之罪,陛下知道后原本是铁了心要杀你的。他不能让你成为横亘在他们兄妹之间唯一的隐患,所以故意授意士族大夫,诬陷你是奸细。”
“公主想要救你,就不能让皇上觉得……她非你不可。所以她必须要嫁给别人,打消皇上的疑虑才可能让你活,明白了吗?”
哗啦——
祁狅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凄惘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迷惑。
“不对,你说的不对。奚娆一直跟我说,她与奚甫感情甚笃,怎么可能因为我而忤逆他?又能因为什么事而忤逆他?”
女子刚想张口回答,被身边的男子狠狠瞪了一眼。
他斩钉截铁道:“这个问题您只能去问公主了,奴才们只是隶属于奚氏旁系的一支,并不知晓这种秘辛。”
祁狅被高高抛起的心顿时又坠了下来。
“那她……可有在此之前为我求过情?”
男子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公主在陛下的寝宫外跪了一天一夜,险些晕厥。觉察到陛下不会留情,这才在上朝时改变策略,当着你的面说了那样绝情的话。”
“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公主那就是做给陛下看的。”
祁狅僵硬的脊梁彻底塌了下去。
原来她曾为自己在奚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
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不曾提起?
“如此说来,她嫁给叶清臣真的是有苦衷。”
他如鲠在喉,回想起过往种种,恨不能现在就抬起手,往死里掌掴自己。
奚娆心软善良,一定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对不起叶清臣,认为把无辜的他牵扯进了两人的恩怨,所以才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哀求他放了叶清臣。
可他当时是怎么对她的?
“驸马会的,可有孤多?”
“雾雨云帘弄春潮……这首词,驸马可也吟过?”
“听说,他在尚公主之前是个佛子,精通佛法……就是不知道……”
这字字句句,无一不是在用尽全力的羞辱、折磨奚娆,故意往她的心口上捅刀子,她当时该有多么痛苦?
后悔的潮水一阵阵拍打着祁狅的胸口,直到彻底淹没他的四肢百骸。
心如刀绞般的痛,令他几欲窒息,眼眶竟然感觉被烫了一下,无声无息地落下一行血泪。
犹记得奚娆那时死死咬住嘴唇,倔强地不肯让泪珠滑落,泣不成声地哀求他“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他却无动于衷!
更在奚娆每次想要解释的时候,一次次用恶毒的话把她刺了回去。
祁狅心慌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把手探入怀中时,却发现那张聊以安慰的海棠红帕子不见了。
“帕子呢,孤的帕子呢?!”
他前所有为的慌乱,不断地在身上胡乱摸索,暗卫乙见状立即走上前扶住他,“殿下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孤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看到那张帕子了吗?海棠红的,孤经常抓在手里的,你快找找,是不是掉在床底了?”
暗卫乙被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吓得有点懵。
“殿下别急,不过是一张帕子,就算丢了也没什么……”
“放肆!孤命令你必须找到它,否则——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孤的面前!”
祁狅突然间的暴怒,让暗卫乙忍不住心口发凉。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杀伐果断、英明神武的太子吗?
就算他曾误会了公主,但在皇位唾手可得的关键时刻,如何能耽溺于儿女情长?
治好身体才更重要啊。
但他没有资格规劝,只能默默叹了口气,示意同伴把回完话的奚氏皇族带出去,把房间都找遍了,却还是找不到他所说的那张帕子。
“孤想起来了!普陀寺,一定是落在那里了,你去,去那里帮孤找回来!”
祁狅推搡了暗卫乙一把,哪知就只这么一下,差点让自己跌下床。
“殿下您没事吧。”
暗卫丁紧张地伸手想要搀扶,却被他颤抖着躲开。
祁狅喘着粗气,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模样,无论是双腿还是双手,都变得如此陌生,不仅无力,而且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真的是报应吗?
暗卫乙见他失魂落魄地倒在床上,死气沉沉,也不敢再劝,只能先行退下去找东西。
好黑,好冷……
祁狅本能地蜷缩起来,哆嗦着环抱住自己,想要获得一点温暖。
然而屋里的地龙却像是从未燃起过似的,无法给他带来半点暖意。
黑暗中,他好像整个人都被封锁在一个逼仄的洞穴里,看不到一丁点微弱的光。
随之而来的恐惧就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推着他不停地往下坠……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荒凉与孤寂,想要立刻见到她。
蚀骨的思念如潮汐般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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