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国,早朝。
果然不出所料,早朝的哄闹声全都是因为昨晚的宴会上龙鳞皇朝来的一出提亲事码。
凰殇昔坐在皇帝宝座,也不说话,静静地听着下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哄吵。
总结来说便是,对于龙鳞皇求亲一事,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有人保持中立,每次争吵无非也就是这三种态度,多得再也找不出来了。
她就那样什么话都不说,慵懒地靠在上方,至于皇倾箫,同样是沉默的,温柔的眸光带有几分冷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直到下方的争吵声渐渐停止,却又突然越吵越烈,眼看着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凰殇昔伸了伸懒腰,清冷的声线有透出了几分寒芒。
“你们最后吵出结果了没有?”
一声起,下方的大臣们莫名身子颤了颤,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凰殇昔微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哦?看你们这副表现,是没吵出个所以然来了?”
百官们立刻面面相觑,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是没人敢上前说话。
这位女皇的气势,比起昔日的紫荆帝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强大的气场,这冷硬的气势!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笑不起来呢?
大殿内鸦雀无声,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凰殇昔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诡谲地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齿。
大臣们同时感到心里一声颤动,为毛会觉得那么的森人?
“以前的早朝便是由着你们吵来吵去还是寡人上任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大臣们各自低下了脸,谁都不敢吭声。
一般的举止行为是先给一棒再给颗糖,她就稍微模仿了下,把自己的气势拿出来震震他们先,这好让龙鳞求亲的事情,没什么人敢直接跟她对着干!
大臣们都敬畏这位新帝,谁都没有想过这位看似柔弱的五公主,居然手腕如此的强硬,并且气场十足震慑力十足,让他们都不敢反驳了!
过了许久,这些个大臣们心里都让凰殇昔这样无声无形地折磨得快要疯了的时候,那道熟悉透着寒意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龙鳞求亲一事,你们,似乎很有意见。”
呼!大臣们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说到正事上了,可是松口气还不到两秒,又给提了上去。
因为他们是不赞同的啊!
女皇陛下是答应的啊!
于是乎,一些个反对的大臣都忐忑不安。
但是为了紫荆国着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女皇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您为一过之主,我紫荆为華煌第一大国,何须牺牲您,若是您去了,定会让紫荆抹上耻辱的!”
“是啊陛下,您是紫荆的帝王,您在代表紫荆在!”
“请陛下慎思慎言,我紫荆不需牺牲您去和龙鳞联姻!”
凰殇昔勾了勾唇,对身旁的史官说了什么,史官看了眼方才说话的几人,随后快速在史册上写了什么。
那几名大臣见状,悲寂顿时感到凉飕飕的。
完了,不愧是因为他们即将英勇殉职而写下他们的名字了吧?
他们瑟瑟发抖地垂着脑袋,却只听见凰殇昔一道声音响起,并不带有寒意,“我紫荆并非除了我便没有后继人了,倾王殿下还在,你们害怕紫荆无人?
你们不是都反对寡人坐上这个位置的么?寡人这一下嫁,这紫荆皇帝的位置,自然便是你们心目中的人选了!”
大臣们有人喜,有人悲,女皇一派的人正要站出来说话,凰殇昔边先一步起身。
“寡人意已决,多说无益!”
一句落下,她甩袖离去,一身明晃晃的凤袍消失在大殿之中,她一走,一声意已决,便不容再议。
凰殇昔便是凰殇昔,当年的皇虚筌亦是如此,决定的事情不会再变,同样的,亦是如此说走就走!
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怒,无人敢言,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那沉默至今不言的摄政王殿下。
皇倾箫的目光随着凰殇昔的离开而变得悠远。
而后,一声不吭的,也离开了。
凰殇昔做下的决定,无能能撼动,如今的形势也很明显,这位紫荆女皇,做好了要下嫁龙鳞为后的决定!
这也就是说,不日之后,摄政王将要继位为帝!
不禁有人唏嘘,这女皇登基才几日?
而翌日的早朝,凰殇昔并没有来,大臣们都面对无言之时,她却拟下了一份圣旨,由贴身宫女琐玥宣读!
而圣旨概括性内容是:借兵燕国琉王平王!削暴君燕帝宫阙!
紫荆大臣们哗然,这无缘无故地要借兵燕国的琉王和平王是怎么回事?
我紫荆还从未试过借兵给别的国家让他们自己改朝换代的,这位女皇又在搞什么名堂?莫非今日不上早朝,便是知道了他们不会同意的缘故吗?
借兵一事可大可小,说不好琉王平王没反成,反倒被燕帝给端了,这损失了兵马不说,还和燕国结下了梁子!
得不偿失!
女皇陛下,你以为不上早朝,我等就没有办法了吗?我们有的是办法将奏折对上去!
不过,摄政王殿下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他的面容温润中透着凛然的威严,于无形中展露惊人的威压,几乎要压得大臣们喘不过气来。
他扫了一圈下方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扫到了,这才平静地说道。
“燕国在燕帝的统治下已经变得腐败不堪,燕国百姓们叫苦不迭,燕帝却置之不理,哪怕年岁差都没有开国库赈济百姓,百姓对这位皇帝已经逐渐失去信心,若是此时借兵琉王平王,我紫荆定不亏!”
“可是,摄政王殿下,我们紫荆内部都……”有位大臣担忧地说道。
道理他们都懂,可是他们紫荆国内部都不大安稳,这还要借兵去帮别的国家,若是与他们素来不对盘的白齐攻来可怎么办?
燕国那琉王平王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岂不是让人前后夹击?
这样的情况,还指不定龙鳞会不会也来分一杯羹!
摄政王殿下抬手打断,“不会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燕帝如今在百姓心目中已经变得不堪了,而琉王与平王则是相反,
你说,得民心者,帮不帮?”
“这……”适才说话的大臣犹豫了。
皇倾箫接着又道:“富贵险中求,若是做事总这般前怕狼后怕虎,那边躲在屋子里别出去,我紫荆也不需要如此废物!”
在皇倾箫的一番言语之下,半数以上的大臣表示同意借兵,而少半数的顽固派保守派,不同意也没用!
于是乎,借兵给燕国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与至于当收到这样的来信之后,琉王殿下和平王殿下都惊呆了。
有了燕国的帮助,他们还担心不够宫阙丧尽天良的最后一击吗?
两人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紫荆会突然答应借兵给他们!
但是宫瑜就是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定然和那个叫凰殇昔的女人逃不开!
这个让他牵肠挂肚许久,并且杳无音信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就是有这样强烈的预知!
而在乾承宫的凰殇昔,听到了紫荆大臣们痛痛快快地接受了借兵掩护的事实,不由得莞尔。
本来就是决定下命令,而不是跟他们商讨的,没想到倾箫居然会帮她解决掉……
倾箫啊……
琐玥脸色微沉,候在她身边,自从凰殇昔答应要嫁之后,她便总是沉着一张脸,对谁都不笑了,对凰殇昔,更是没有好脸色。
凰殇昔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碧桃碧洙则是在张罗着下嫁龙鳞的事情,毕竟这礼已经收下了,凰殇昔也亲口答应了,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从紫荆到龙鳞,隔着二万多里的距离,而凰殇昔又是女皇,为了表示紫荆对这女皇的重视,让龙鳞不敢轻易的嘴,他们紫荆这边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这般想着,便越发的勤恳起来!
凰殇昔坐在乾承宫的后院,听着廉子兼的汇报,她没有什么心思,随便听听点点头说便让他离开了。
廉子兼走之前,还极为鄙夷地说:“哎哟,向来强势的女皇居然也会在这里思春……”
凰殇昔连眼皮子都没有甩给廉子兼,廉子兼自讨没趣,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廉子兼先前问她,以她的性子,昨日早朝有人明目张胆地反对,为什么她没有下令将人处置了?
当日诛杀袁尚书还有其他两名尚书的的时候,那魄力可凶残的劲儿,可牛叉了!
凰殇昔只笑了笑,说:廉丞相才华不错,你自个儿猜去吧。
其实,能反对她下嫁的人,其一是当真将她看成了是紫荆的女皇,把紫荆的颜面和她的掩面联系在一起了。
甚至是宁愿死也要维护紫荆的颜面,这样的人,一定要留下!
让史官记录下来,也是因为如此,算是留给倾箫的吧!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凰殇昔也坐累了,干脆起身,想回到寝宫内。
可是就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心口骤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疼痛,甚比钻心!
心口想是被狠狠碾压的疼痛令得她起了一半的身体猛然重新跌坐下来,响声极大。
琐玥闻言扭头看去看见凰殇昔一张精美的脸变得惨白无比,额上的细汉层层冒出,几乎浸透她半张小脸,痛苦之色溢满整张绝世的脸。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琐玥瞪大眼睛心中充满了恐惧。
凰殇昔没有说话,而是咬牙承受着。
身上每日都传来的疼痛她都忍过来了,她现在还承受不住现在的疼痛吗?
琐玥急得快要哭了,哪里还有再和凰殇昔置气的心思了,“主子你倒是说话了,不行,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说着,琐玥就要起身,手腕被人一把攥住,她急得眼眶通红,回头看去,却见凰殇昔脸上痛苦的神色褪去了。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
“主子,您是怎么了?”
上次也是这样的情况,可是主子就是不肯说,眼见没有再发展,她才稍稍放松了些,可是没想到今天居然又来了,和上次一样!
凰殇昔没有回答,轻轻闭上将脑袋往后靠去,“我没事,不用担心,这件事,千万不可告诉倾箫……”
龙鳞,皇宫内。
时隔一年,龙鳞皇宫的变化并没有多大。
只是有些事,注定了会发生。
比如,依嫔被打入冷宫。
再比如,东陵玖和太妃产生了隔阂,东陵玖甚至悄悄带兵进入过静善宫,但是太妃早已受到消息从密道逃走。
而后过了许久,才有人禀报,太妃是去了七王府中。
又比如,东陵玖和夏侯亦走得很近,东陵玖经常会往夏侯府跑去,也不知这两人发生过什么。
而某位皇帝,按兵不动,他是坐在皇宫内,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母子斗成什么样子。
能有好戏看,某位皇帝是从来不会进入戏中的。
御书房,东陵梵湮身段优美,端坐龙椅之上,一年未见,他依旧那般俊美甚比仙人,眉宇之间的冷然和霸凛相对以前之多不少。
他动作依旧那般的慵懒,却不失优雅,高傲却不过份骄傲,高贵而又霸凛。
他的脸一如往昔,冠盖京华,惊艳绝伦,绝美无双,此刻正微垂眼帘,似乎已经进入了走神的状态,但手上批改奏折的动作雷厉风行。
一旁的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扇凉的东陵无锦,余光有一下没一下往他那边瞄过去。
见他又是阖着眼帘手速飞快的模样,东陵无锦不禁摇了摇头,“唰”的一下将折扇合起来,旋即用折扇的一角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面划出一个数字。
九。
瞥了那边那高贵冷艳的男人一眼,旋即视线落到桌面歪歪斜斜写着从一到九的几个数字。
东陵无锦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一声,今天午时还未到,便已经走神九次了,按这样的逻辑算下来,他今天得走神多少次?
自从一年前凰殇昔离开皇宫之后,这个让他不省心的皇侄子便日日都是如此,一年的时间加起来,也不知道思绪飘到多远去了。
走神了还要批改奏折,批得时候连看都不看就下笔,到头来辛苦的还是他!
真大爷的累死皇叔了!
东陵无锦再次瞄过去的时候,见那高贵的男人连手都懒得动了,皇叔大人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下将折扇重重拍在桌面,令得桌上横七竖八的数字变得惨不忍睹。
一声暴呵:“梵湮!”
那边美艳的人儿眼帘微微敛了敛,旋即如葱白般的长指又缓缓动了起来,而后速度越来越快!
东陵无锦是看不下去的,手中的折扇对准东陵梵湮的好看的手,毫不客气地甩了出去!
折扇正以飞快的速度而去,就像一只觅食的雄狮逮到了猎杀一般。
就在微微的一阵风传到东陵梵湮的指尖,他霍然抬手,纤长手指一抬,那把折扇就被人十分无情地扔到角落去。
东陵无锦只是瞥了一眼,“梵湮,改不下去就别改了!边改边走神,那个错误程度,皇叔都没眼看下去了!”
东陵梵湮只是脸皮稍抬,旋即潋滟的声线传来:“皇叔没有眼,那便别看。”
“……”东陵无锦被噎住,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自己把媳妇儿赶走了,没事干就来找皇叔出气,没良心,没心肝的东西!
质王殿下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了,不再说话了!
御书房的气氛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东陵梵湮此时也没了批改下去的意思了,干脆放下,一手支着侧脸,一手落在桌面,漫无章法地胡乱敲打。
狭长魅眸微微眯起,潋滟的薄唇微抿,那副模样就是一只慵懒高贵的猫。
东陵无锦见状,更是不屑地发出一声更响的冷哼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类似大雁的鸟落在御书房的窗口,龙鳞皇室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龙鳞皇室传达密信的鸟。
速度极快,能一日五千里!
东陵无锦一见这鸟,顿时坐直了,“梵湮,用驰海鸟传信,可是有什么大事急事?”
东陵梵湮掀了掀眼皮,露出一双魅惑深邃,宛若尘封古井一般的森邃的眸子。
沉静的视线睨过去,但却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东陵无锦见状,撇了撇嘴,认命地起身。
没良心的臭小子!尽把你皇叔当苦力!
解开驰海鸟脚下的东西,随即将竹筒扔过去,东陵梵湮抬手以内力相接,抽出一条手帕放在龙桌上,这才将竹筒放在手帕上。
而后又抽了两条手帕,让自己的手不会触碰到这才竹筒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张纸条,只写了短短几个字。
东陵梵湮睇视一眼,毫无波澜的魅眸一丝鎏光灿茫闪过,眸中的隐藏得很好的情愫霍然间全都涌上了,怎么也挡不住。
东陵无锦自然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于是他十分好奇地将脸凑了过去……哦不,是整个身子凑过去瞄瞄。
当看清楚字条上的字迹之后才眼睛猛地瞪大了,可是没等他说话,一道凛冽的掌风突然袭来,东陵无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阵掌风刮了出去,直接摔到了角落里。
与……他那把折扇一样的狼狈!
东陵无锦狼狈地爬起来,顺便将与自己同样狼狈的折扇捡起来,瞪向那边若无其事的东陵梵湮,咬牙切齿。
“东陵梵湮!连皇叔都动手!你这样是会没朋友的!”
东陵梵湮睨了他一眼,声线带有三分清冽七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是皇叔自己忘了,朕有洁癖,朕控制不住的。”
“你——”东陵无锦的俊脸都扭曲起来了!
感情这还是他的错了?
好好好!还真是他的错!
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端正好发冠,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问题,他冷冷兼傲娇地哼了一声,“本王是长辈,不和你这些小辈一般计较!”
东陵梵湮潋滟的薄唇勾了勾,深邃如同黑琉璃般的眸子幽森地望向他。
东陵无锦咽了咽口水,拜托,本王是个正常男人,你这样看着本王,本王会把持不足的……诶,这话好像有什么问题?
想起在纸条上看到的内容,东陵无锦变得一脸的正经,皱眉问:“梵湮,纸条上写得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东陵无锦的浓眉蹙得更紧了,“梵湮,皇叔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本王,你现在是打算做什么?”
那张纸条上写着:
紫荆女皇已答应提亲!
紫荆出兵燕国!
紫荆女皇?这个才刚登基的女皇,是紫荆国的五公主,而这个五公主到底是谁,他们两个都是知道的。
从一开始,他们便知道了凰殇昔的身份,知道她并不是龙鳞先皇的女儿,是逝族的人,是紫荆帝的第五个女儿!
东陵无锦本以为东陵梵湮那样无情地对待凰殇昔,便是想报当年因她一句话而令先皇杀了他母妃的仇。
两人便再无瓜葛了。
并且,都做到了那份上了,怎么还可能会有继续的可能?
哪怕东陵梵湮因为一年前的事情,而消气了,他在这一年里找到了所有他想要的答案,不怨不恨了,那么凰殇昔呢?
她受了那么多的苦,落到如此田地,以她的性子,她有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吗?有可能再心安理得地回到龙鳞吗?
这个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别说是凰殇昔了,换作被梵湮那样对待的人是他,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凰殇昔和梵湮他们两个人,显然已经成为了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真正交集的那天了。
“不怎么想,只想娶她为后。”声线低醇磁性,还如往昔那般的口人心魂。
东陵无锦眉心的折痕几乎被凝成“川”字形了,“梵湮!你当初出手那么狠,对她那么的绝情,你以为你们还有可能吗?她现在是紫荆的女皇了!身份尊贵无比!
她虽然嘴上答应下嫁龙鳞,但是心里绝对不会是想答应你的!凰殇昔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单纯!
你明明就知道她肯定恨你,恨你入骨,她登上皇位,绝对是想方设法报仇的!你居然还送上一个机会给她,下嫁龙鳞成为国母?当真是个很好的机会!梵湮,本王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朕说了,朕只想娶她为后。”东陵梵湮闭目假寐,眉宇间浮现几丝惊动人心的繁忙,长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东陵无锦见到他这般模样,顿时觉得自己要被他气得吐血了,既然都知道那丫头答应下嫁是不怀好意,这小子居然还乐意?
真大爷的嫌命活太长了吗?
磨牙磨了许久,积蓄在东陵无锦心口的一团怒火在东陵梵湮这样一副好似什么事也不在乎的神情之下,终于爆发了!
皇叔大步上前,也不顾东陵梵湮那严重的洁癖,揪住他的衣襟,上来就是一拳!
东陵梵湮深邃凛然的双眸一寒,却是没躲开,生生受了这一拳!
东陵无锦那一拳下手可重了,砸在东陵梵湮的脸上,嘴角立刻淤青流血了,东陵无锦瞪着他的伤口,第一次没有感到心疼!
东陵无锦磨着牙,咬牙切齿地吼道:“东陵梵湮!你找她回来想要做什么?你还嫌伤她不够?本王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互相厌恶互相算计,到头来不终是伤了对方伤了彼此。
你坚强时她受伤,她坚强时你受伤,如今眼不见为净,你又何苦去寻她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东陵无锦吼完这一句,见东陵梵湮神色不变,只微微抿了抿唇,如同一望无际的星河般深邃的眸子暗了暗。
东陵无锦堵在心间的一口气到底是咽不下去,继续又吼,响度直接提高了几倍。
“本王的好皇侄!你明知你心中有她,可是你始终放不下仇恨,同时也放不下你的爱。
现今你这般苦苦相逼,相思到最后你还想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吗?
你觉得这般做,你心里是很痛快,看到仇人之女在你面前悲痛欲绝,可你是否真的可以做到心静涟漪平?亦或是,你也的心也与她一般在滴血?
你这样做,到头来伤得是谁,痛的又会是谁?
你们不终是把自己都算计进去,迷失了心么?
梵湮,皇叔是局外人,你们两人的感情,皇叔看得一清二楚!如今你要找的真相已经找到了,你还要执着什么?到现在还不愿认清自己的心吗?
当初是谁亲口告诉本王,动心了的?
如今在闹这一出,你就真的不怕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东陵无锦吼完,脸色都变得通红了,所幸,东陵梵湮总算有了反应。
他抬起狭长魅眸,那双如同尘封数十年的幽深,对上东陵无锦的视线,叔侄对视良久,潋滟的薄唇才缓缓起来。
“皇叔以为,朕朝她求亲,便是为了再次伤她?”
“你难道说不是吗?”东陵无锦眼睛都红了,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有什么?难道真是自愿娶她吗?
那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她登基为皇的时候?!
东陵无锦深深呼吸两次,缓缓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将攥住他衣襟的手放开,难得,他的洁癖奇迹地没有犯!
“梵湮,她一直在给你机会,至她登基为皇的那日,她下的第一个命令是攻打燕国而不是龙鳞皇朝!
她一直都没有打算恨你,是你自己放不下,如果她恨,她要你死,那么紫荆国这刻,已经是千军万马奔腾往龙鳞而来了!”
而且,在去燕国的时候,以她的身手,她明明就可以逃,但她,却没有。
东陵梵湮狭长魅眸眸光微烁,就好似漆黑的夜,那稀少的星星闪烁。
他微勾起唇角,声线薄凉透着丝丝撩人心弦的性感,“所以,朕要立她为后……”
给她,报复朕的机会。
东陵无锦,彻底无言了,说到这份上了,梵湮依旧如此,还有何话可言呢?
龙鳞的将迎亲的时间定在了三十五天之后,在这个时间里,足够紫荆这边准备了。
同样,也足够龙鳞的迎亲对队伍从龙鳞前往紫荆。
大臣们对这一亲事是十分反对的,可女皇坚决,摄政王更是不对此发表任何言语,他们自然是无可奈何!
可是三十天的时间过去了,皇宫内十分的寂静,寂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凰殇昔居然没有宣告退位!
这都要嫁过去了,竟然还不退位?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要将紫荆作为嫁妆?
凰殇昔坐在乾承宫自己的寝室铜镜前,安安静静不发一言一动不动地任由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
弄成什么样子,穿成什么样子,反正她都看不见。
她微微垂下脑袋,拾起胸前一缕发,百般无聊地把玩着,脸上不带任何的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将自己怎样的情绪隐藏起来了。
琐玥看着安静地任人摆弄的凰殇昔,眼眶红了,心中五味杂全。
她走上前去,声音有些哽咽:“主子……”
凰殇昔轻笑起来,“傻丫头,你哭什么,今天可是你家主子出嫁的大好日子,你可是要煞了我的好运气?”
琐玥忙摇头,“不是的,琐玥不想……”
凰殇昔将她拉到跟前,抹干她的泪水,“好了,那就别哭了,又不是做什么,不过出嫁罢了……况且,龙鳞皇朝,你又不是不熟悉。”
琐玥吸着鼻子,十分认真地问:“主子,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真的要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那个……“地狱”?
凰殇昔转过身子,继续让人摆弄,但笑不语。
琐玥也没有继续再问,而是蹲下来,帮着也摆弄凰殇昔的服饰发髻。
几天,她要将主子打扮得最漂亮,最美地送出去,让主子成为整片大陆最美的新娘子!
当皇倾箫踏出乾承宫的时候,便是看到一个个来回穿梭的忙碌身影,他目光扫了眼半开的寝室门,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寻了张椅子在外候着。
时间飞快地在指尖流走,皇倾箫几乎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有人慢悠悠懒洋洋地从寝室里出来。
皇倾箫站起身,在看到凰殇昔的那一刻,原本淡雅无光的眸子霍然眼睛一亮。
凰殇昔本来就是拥有绝色容颜,气质不凡,如今一身大红色凤凰朝阳袭地凤袍嫁衣,头上同样是紫荆国特制的凤凰帝冠,她身上每一次都是经过极为用心的设计和搭配。
用以展现他们紫荆的强大,同时也衬托出紫荆女皇的风姿和气势,她是强势的,是高贵的,是冷傲的!
看见如此美的凰殇昔,皇倾箫此刻微微有些失神,直到她走到自己身边,皇倾箫才收回神。
以手抵唇,轻轻咳了一声。
“昔儿,今日,你好美。”
凰殇昔轻笑:“成嫁当天,自然是美的,皇兄。”
一声“皇兄”不禁让皇倾箫平静温润的眸子掀起了波涌,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昔儿,你一直都唤倾箫的,为何今日要改唤“皇兄”?就这样一直唤倾箫,不好么?
皇倾箫心中苦涩,难以言表。
说到底也确实是她的皇兄,一直没听她喊皇兄,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是啊,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们是不可能的。
皇倾箫,别执迷不悟了,你要醒过来了。
皇倾箫唇边勾起酸涩凄凉的弧度,他伸出温厚的手掌,“昔儿,出皇宫这条路,让倾箫送你吧?”
凰殇昔微微一怔,旋即勾唇而笑。
“好。”
皇倾箫带着她走出乾承宫,而乾承宫外,有一个人早早便候在那里了。
是整日躲在皇陵里的皇虚筌!
皇虚筌容光焕发,看来没有这些政务烦身,他在皇陵里确实过得不错,眼见自己的一儿一女走出,他笑意满脸。
视线在触及到皇倾箫的时候,皇虚筌还是躲开了,这个儿子,他没有面目见。
皇虚筌负手走到凰殇昔的身边,他不问凰殇昔为何要答应,不问凰殇昔是否真的决定好了,他只说。
“父皇送你出去。”
他眼里的这个女儿继承了他的优良,他相信,这个女儿不会让他失望的,更不会让自己受苦的,对于女儿的选择,他决定尊重!
凰殇昔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她颔首,皇倾箫不愿松开,她便将自己的左手递过去,搭在皇虚筌的手掌里。
父子三人一路从乾承宫出去,坐上辇轿,在即将到达宫门口的时候,三人极有默契地下了辇轿,她最亲的两个男人伸出大掌,她笑着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这样的姿势,就像是女皇出行,身边是两名高大帅气的护卫,女皇是真的,这样的她缓缓来到宫门口的时候,那里的大臣见这样的情景,皆是目瞪口呆,完全失了反应。
她一步步而来,高贵,霸凛,狂傲,尊贵……这是他们紫荆的女皇!
先皇和摄政王亲自送行,足以看出紫荆对紫荆女皇的重视!
城门外,龙鳞的队伍早便候着,一眼看去,队伍长不见尾,除了制作装饰得异常华美的马车和马车前几百名军队之后,后面的是看不清数不尽的珍宝陪嫁。
果然,十里红妆相迎!
龙鳞那边不止给了让人惊得合不拢嘴的聘礼,还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而紫荆,只需将人嫁过去便可了!
可是紫荆是强国之首,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又何须龙鳞准备嫁妆?
若是连嫁妆都没有送,他们紫荆的颜面往哪搁?
所以,当凰殇昔走出了长长的宫门,皇宫内,一群人码浩浩荡荡地过来,带着琳琅满目的珍宝!
旋而,有东西递了上来,一旁已经红了眼眶的琐玥忙接过。
这是地契。
皇虚筌笑了,点头不做声。
皇倾箫紧了紧她的手,声线温润却带有丝丝的颤意,“昔儿,你的嫁妆是倾箫亲手准备的,‘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分毫不差。”
于是乎,嫁妆从十里,生生变成了二十里长。
凰殇昔笑了,笑得很美,这样的场景之下,她当真忍不住眼里的酸涩。
袖中的东西被她紧紧攥着,她笑着笑着,还是忍不住笑哭了。
皇虚筌抚着她的脑袋,笑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还哭鼻子。
但是皇虚筌自己眼里的湿意,却瞒不过别人,刚找回来的女儿……居然,要嫁了。
“父皇,你还说儿臣呢!”
皇虚筌哈哈大笑,“好好好,一个成亲的好日子,哭什么哭,都不准哭,晦气!”
凰殇昔笑着抹干泪,时辰到了,她要走了。
“昔儿,让倾箫送你上马车。”
凰殇昔笑着点头说好,闻言,前来护送的将军乖乖地推到一旁,对方可是女皇,就算这样有些不合礼数,在紫荆的国土中,谁敢造次?
亲手将凰殇昔扶进马车,皇倾箫看着她那张艳冠天下的容颜,眼中的情愫是复杂的,眼底的温柔转而变成了浓浓的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心里的不愿的,心里不想的,他不想凰殇昔嫁过去,他不想凰殇昔离开自己,他不想凰殇昔离开自己!
三十五天里,他甚至想过无数种留下她的方法,可……还是一样没做。
他自私得不想任何人得到她,他自私得仅仅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不行。
他们是兄妹,若是表兄妹,他定不会放手的,可是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最终,他只能选择松手,也只有放手。
“昔儿,龙鳞没有倾箫,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皇兄,紫荆靠你了,你要过得好好的!”不然我死都不安息的。
皇倾箫的眸子再次如往日一般弯成月牙形,菱形的唇瓣向上勾起,可却并没有回答。
皇虚筌的眼眶湿了干,干了又湿,碧洙碧桃也不禁在旁抹眼泪。
陪凰殇昔嫁过去的,只有琐玥。
时辰到了,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缓缓起身,马车的帘子一点点被放下去。
皇倾箫的目光一直追随,直到帘子彻底落下,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脸。
是的,再也看不到了。
皇倾箫定定地站在原位,目光悠远,眼中的复杂全然涌现,变成了不舍与眷恋,浓浓而缱绻的爱恋。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不再回头。
他还是放手了。
不得不放。
昔儿,紫荆,你还会再回来么?
他们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
而当凰殇昔再次回到紫荆的时候,将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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