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郡主交付玉颜照顾后,展怀迁便带着七姜回观澜阁,这丫头才淋雨病了一场,咳嗽刚好些,实在后悔带着她去火场,这一下呛着,夜里又睡不安生了。
可七姜不在乎,离得远些了,便拉着相公的胳膊躲在伞下说:“这火是郡主自己放的。”
展怀迁问:“她亲口告诉你了?”
七姜道:“不是,可她自言自语说什么,烧完了才好,从此不必再顾虑什么,还有她神叨叨地跑去淋雨,我觉着八成就是。”
展怀迁谨慎地问:“你怎么接的?”
七姜得意地笑:“我没接,就当没听见,把话岔开了。”
“姜儿,做得好……”又一次的惊喜,展怀迁眼里藏不住的光,“该怎么夸你才好,我怕是再也不会遇见比你更聪明机灵的姑娘。”
七姜皱起眉头:“你还打算遇见谁,这天底下比我聪明机灵的人多的是,可你就别惦记了,谁也别去遇见。”
“是,谁也不遇见,我家小醋缸又翻了。”展怀迁一把搂过七姜,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伞下,安然送回观澜阁,交给张嬷嬷照顾后,才匆匆去见父亲。
瑞王府那头,另有下人守候,一波波消息传回来,虽然雨水浇灭了大火,但已经来不及,整座王府烧成了废墟,什么也不剩下。
“老爷,二公子,属下判断,这场大火必是人为造成,这几日京中虽未下雨,也绝非天干物燥的季节,不该短时间内引起如此巨大的火势,据周遭人描述,仿佛一瞬间整座王府各个角落同时开始燃烧,毫无预兆。”
展怀迁问:“可有伤亡?”
下属禀告道:“回公子的话,说来有趣,连贵妃娘娘赏赐给郡主的仙鹤、孔雀都及时飞走,在附近街巷被找到,正躲雨呢,王府下人皆无伤亡。”
展怀迁示意他先退下,只剩下父子二人后,便转述了七姜听见的话。
“晋王来时神情急躁,眼看王府付之一炬,他眼底仿佛是失去了什么。”说起方才的场景,展怀迁向父亲道,“恐怕,瑞王府里有什么东西,在这场大火里化为灰烬了。”
展敬忠道:“晋王妃之死,兴许让瑜初郡主看清了一些事,她该为自己和家族的后路着想,她是个聪明的姑娘。”
话音才落,大院嬷嬷领着映春进门,展怀迁心头一紧,以为七姜出了什么事,好在映春只是代替少夫人传话,提醒他别忘了太子那一头。
见儿子打发了映春,展敬忠问:“殿下怎么了?”
展怀迁道:“当时晋王要带走郡主,七姜便说是太子命我们代为照顾,才将郡主顺利接回来,她怕我忘了,怕回头太子接不上晋王的话。”
自然展怀迁早就派人去传消息,并且以他和太子的默契,即便太子一无所知,也一定不会被晋王看出端倪。
展敬忠笑道:“姜儿这孩子,很是聪明机灵,将来陈家女儿若有成为皇后的那日,姜儿会是她的智囊,能帮她对抗来自朝廷和后宫的压迫。”
展怀迁道:“儿子虽也这么认为,可又不愿她卷入纷争,只想她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展敬忠语重心长地说:“除非你也抛下一切,远离朝堂远离京城,怀迁,你们夫妻一体,姜儿那孩子心里什么都明白,她接纳了这桩婚事,接纳了你,她就已经想好了未来要过什么日子,你就不要擅自替她做主了。”
“父亲,您有没有擅自替……”
“什么?”
话到嘴边,展怀迁咽下了,他已经答应七姜,哪怕不放下期盼父母重修旧好的执念,也不再做任何会影响他们做出选择的事。
“父亲,郡主所住的院子,已经和我们这里隔开,男眷男仆都不得靠近。”展怀迁直接无视了自己才说一半的话,继续道,“儿子打算与太子商量,过几日便将郡主接入宫中,能免去许多麻烦。”
展敬忠道:“在那之前,让姜儿再想法子靠近郡主,我要知道两件事,一来,郡主如何避开朝廷耳目出现在京城,再者,此番为何纵火。”
展怀迁很是不满:“父亲,姜儿与郡主尚未真正亲密起来,也未曾立下信任,您的要求,太强人所难。”
展敬忠道:“让姜儿尽力便是,结果不强求。”
离开父亲的书房,遇见大厨房的下人来送饭菜,展怀迁不禁问:“什么时辰了,老爷才用晚饭?”
大院嬷嬷说道:“哥儿,这不是来见老爷的大人们才刚散,十几二十号人呢,老爷怕是说得嗓子都干了。”
展怀迁想起这一茬来,轻轻叹气,父亲身在官场,对于朝政从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今日闹的本是婶婶的笑话,可他却抓着机会,让那些原本一辈子都没机会见他的人,得以见上一面。
在父亲这儿,关乎朝廷的事,没有什么是不可利用的,他会要求姜儿去接近瑜初郡主,也不值得奇怪了。
出了院门,刚好见下人打着伞送怀逸回来,展怀迁站定了说道:“每日往返多辛苦,不如你就住在文仪轩,下雨也不耽误事了。”
怀逸说:“父亲太冷清了,二哥,我也想住在大姐姐那儿,可是想到父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就不忍心。”
展怀迁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好孩子,是二哥疏忽了。”
怀逸问:“哥,郡主要在我们家住多久?”
“不会太久,怎么了?”
“我在学里听人提起,郡主此番上京神出鬼没,恐怕另有隐情。”
展怀迁严肃地问:“你们这些小孩子,都议论些什么,实在太放肆。”
怀逸忙道:“我只是听,二哥,我从不多嘴。”
展怀迁无奈:“也罢,自她踏入京城,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学堂里那些孩子,家中少不得也会提起。怀逸,在外谨言慎行,父亲和哥哥不怕你惹祸,但你未来还有仕途要走,莫让人在你年少时留下什么把柄,要爱惜自己。”
怀逸抱拳作揖道:“是,弟弟谨记。”
兄弟俩别过后,展怀迁再次来到瑜初所住的院落附近巡查,玉颜早已安排下人手,将此地与家眷们隔开,每日十二个时辰皆有人轮岗,不敢有半分怠慢。
短短一个时辰内,安排下这么多的事,展怀迁也不禁替甄家可惜,原本有个能为他们撑起门庭的儿媳妇,他们不仅不珍惜,还往死里虐.待,而一想到打仗的那两年里,玉颜在甄家受的苦,他没来由地连父亲也怨恨起来。
“真就是,什么都不管……”
展怀迁忽然就生气了,虽然在回观澜阁的路上,自我消化了这股抱怨,七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等下人都散了后,温柔地问:“怎么了,是朝廷的事不顺,还是什么,怀迁,你不高兴了。”
展怀迁都不记得,过去无人安抚自己时,那些不愉快和委屈是怎么熬过去的,如今有了七姜,他满心的依赖,只有自己最明白。
“玉颜多能干,我们来回一趟接人的工夫,就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当。”展怀迁道,“这么能干的儿媳妇,甄家……”
七姜摸了摸他的心口:“别气,往后那家人死绝了也与我们不相干。”
展怀迁道:“可我还怨父亲,他怎么就不闻不问,不然甄家何来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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