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瑶拗不过陆郾城，终究还是带着他顺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一家苍蝇馆子。
在这里吃饭的人千姿百态。
要么是一些上班族，要么是一些午间无处可去的人。
他们通常会点一份面条，吃完后，就着长木板凳睡个午觉。
南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时，还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在这里睡觉真的睡得着吗。
毕竟路过的人和吃饭的人声音都很嘈杂，木板凳也很硬。
但后来南瑶真的会累到一沾板凳就能睡着的程度的时候，她有些理解了。
有些人累到一定程度时，是真的会不挑环境的。
他们唯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自己睡觉的地方罢了。
陆郾城的表情平静地跟在南瑶身后，和她一起坐在了外面棚子的角落里。
“得自己去叫菜，你想吃什么？”
南瑶拿着桌上的餐巾纸，抽了好几张将桌子重新擦了擦。
“你点。”
陆郾城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自己点过餐了。
在家里有王阿姨注意自己的饮食习惯，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一向都是点套餐吃。
南瑶瞥了一眼陆郾城，心底有什么破开，竟意外的有了些暖意。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个充满着烟火气的地方了。
南瑶回到陆郾城身边后，除了纸醉金迷的聚会，就是应付各种尔虞我诈。
包括回国的日子里，南瑶都还会怀念在德叔那里帮忙的日子。
虽然规律平淡，但却真的治愈了南瑶的大部分破碎的心情。
南瑶眯着眼，看着陆郾城认真学着南瑶擦拭桌子的模样，淡淡道。
“那我就都点面吃了。”
这家店的牛肉面，是南瑶这么多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一家。
南瑶一天兼职三份工，到了晚上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胃里已经空的不行。
有些恍惚地走到这家馆子，老板已经准备打烊了。
南瑶那时候实在是太累了。
所以没有注意到老板的动作，只是轻声开开口问还有没有面卖。
老板看了一眼南瑶的装扮，就知道他在哪里上班。
本有些不愿回答，但南瑶下一秒便捂着胃趴在桌上，疼得动弹不得。
老板神色变了变，转回到厨房里给南瑶倒了杯热水。
“姑娘，还好吗？”
南瑶疼得冷汗直冒，连额头上都爬满了细密的汗水。
“哎哟，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胃病犯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面对老板的询问，南瑶只能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老板也没有再犹豫，朝着厨房里喊了声什么。
从里面出来一个和这家店格格不入的壮汉，瞅了南瑶一眼。
“去把外面的板凳收拾了，我去给她下碗面。”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听着店长的话，麻利的收拾起来。
面端上来的时候南瑶已经有了些睡意，靠着瓷砖墙壁眯了一会。
“面好了。”
壮汉见南瑶没反应，伸出手摇了摇她的肩膀。
南瑶睁开眼看见男人的时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别过来！”
她神色紧张，彻底清醒过来。
老板是个泼辣的女人，看见南瑶这样也没有生气，只是大笑着打趣男人。
“你把别人吓着了。”
南瑶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挠挠头，有些拘谨地退到一边，头也没回地将桌椅都搬到了后厨去。
“他是我儿子，脑子有些不好，你别介意。”
老板眉眼多了几分柔和，对着南瑶道。
南瑶摆摆手，自己本来就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
听见老板这么说，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不介意，我刚刚睡得有些迷糊了，不好意思。”
她垂头拿起筷子吃面，刚吃到第一口就觉得味道很好。
“在这里上班很累的哦。”
这家店只有南瑶一个客户，老板等着她吃完收摊，便搭话问道。
“还好。”
南瑶不愿过多说起酒吧里的事情，只能应付道。
老板看着南瑶垂着眼帘的卷翘睫毛，神色有些不忍。
你看你们这些小姑娘，确实长得很好看啊，就是……”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南瑶动作一滞，她知道老板后面想说什么。
可是这样的生活也由不得南瑶来选择，为了还债和妈妈。
有些苦她不愿往外说，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都是好姑娘啊。”
老板也自觉有些失言，于是淡淡叹了口气说完，便起身往后厨走。
“待会你放那就行。”
她最后对南瑶留下一句，就消失在了南瑶的视线里。
南瑶不再是当初那个南大小姐了，周围对她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
可是没有一个人像老板这样对自己说，都是好姑娘。
南瑶吃着吃着，面前氤氲着的雾气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有酸涩的滑落在她的嘴角边，夹杂着面里的咸甜一同吞进喉咙里。
回忆戛然而止。
陆郾城在对面盯着南瑶略微出神，眼眶也渐红的脸色，微微蹙起眉头。
他正想着起身去里面，却被南瑶按住了手。
“我去点吧。”
南瑶摇了摇脑袋，收敛起神色淡淡道。
她走到门前的位置往里望了望。
依旧是那个泼辣的老板和她有些智力问题的儿子在经营着。
南瑶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不知怎的，心里竟松了口气。
这样安稳的感觉，比起这里发生了任何其他的事情都要更令人安心。
“老板，外面要两份牛肉面。”
南瑶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老板能听见。
老板头也没回地说了声好，在中午的时间正是这里忙的时候。
等曾经那个吓到南瑶的壮汉男人端着面走到南瑶这桌时，男人的神色有些怔愣。
在见到南瑶之前，男人也曾经在这里接待过不少酒吧里上班的人。
形形色色的女人，都没有在这个有些智力问题的男人脑海里留下什么印象。
但南瑶在的那晚，到现在他还记得，她被自己吓到的样子。
那时的南瑶还有些没有被磨平的天真气质，和其他的人不同。
她的身上仿佛自带着一种朦胧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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