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转变宸王旧人的态度,哪怕已经过了十多年,凭着他们对桑家的恨意,桑家若敢冒头,他们拼死也会咬下一块肉。
宸王最后踪迹的出现,让桑家的胜算大了不少,施允打算出份力,亲自向谷底走去。
谷底如今香臭香臭的,两种气味相冲突,让人体会到一种难以言明的难闻。
施愿在后头呕了几声,几人才发现他一直跟着。
“那两个小姑娘呢?”施允问他,“黑灯瞎火的,你留在上头,还能帮她们壮壮胆子。”
“事情大了,留下来容易被牵连,我送她们下山,又亲眼看着她们上了马车,这才又回来了,刚回来就见你们要下去,我跟着,算是见见世面。”
“待会儿可别被吓哭。”
“不会,”施愿脸色难看,“我就是有点想吐。”
“臭小子,滚一边儿去,别污染了证物!”
施愿这回倒没犟嘴,很听话地滚到一边,吐的还很厉害,也难为他下山这一段路上,忍了这么久。
温顺提前有准备,带来的人手不少,谷底的尸骨层层叠叠,当知道死者生前来历不凡后,大家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也因此拖慢了进度。
他当即又下令,调周围州县的衙役参与其中。
施允在谷底穿梭着,看到了清理出来的碎旗,将旗帜的样子与记忆中史书上的图案对照后,叹道,“宸王未成年时,就被允许有一支私兵,也是三千数,被命名为白虎团。
团旗黑底金纹,纹饰为一个大大的虎字,虎字上套用了虎纹,连老虎额头那个王字,也被精巧设计在字纹中。
就如同,此面旗上的纹饰。
唉,难不成,威名赫赫的白虎团,也全都葬身此处?
也难怪,宸王出事后,白虎团也没了踪迹,二者多数时间形影不离,应是一同遇难了。”
温顺过来时还带了不少仵作,刑戊就在其中,他双手托着一具孩童尸体,眼中淡淡难过。
施允靠近他,先看了看地上半大孩童的尸骨,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只有手臂长的尸骨,判断道,“宸王嫡长子,宸王出事那年,才八岁,嫡幼子不到两岁,再看他们身上的衣着碎片,对得上。”
施允为两个孩子默哀了一会儿,问刑戊,“孩子的死因,现在可看得出来?”
“都已经成了白骨了,看不真,我能说的是,尸骨上,没有外伤,不仅是这两个孩子。
清理出来的白骨我都看了一遍,发现,只有外围的一圈白骨上,有被攻击的痕迹,其中,包括刀伤和箭伤,他们的尸骨中,还裹挟着一些箭羽。而箭羽上,没有任何标记。”
仵作暂时没有结论,施允转头问向桑晴晓,“你怎么说?”
“没有实证,只是猜测,要听吗?”
“说。”
“仵作说,尸骨上没有外伤,那有没有可能,是窒息而亡呢?
宸王出事的具体时间,我们暂时不得而知,但是时间段,还是比较明确的,那段时间,此地多雨,且经常是大到暴雨。
有一种灾害,各地叫法不同,我习惯称他为泥石流。
是指大面积降水后,在沟谷或山坡上形成的一种挟带大量泥砂、石块和巨砾等固体物质的特殊洪流。
这种假设,也很吻合案发现场的情况,毕竟,这大片的尸骨埋的可不浅呢。”
桑晴晓的说法,刑戊最先出声附和,“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还不知该用什么方法验证。”
施允却说,“泥石流?算是天灾吧,可天灾二字,不足以服众。”
桑晴晓提醒道,“左相忘了外围尸骨的伤痕?我再大胆猜测,他们是想爬坡向外逃,却被站在山上的人阻止。
而泥石流这种灾害,也未必是天灾,或许,是人为设计的呢……”
大家正讨论着。
山上传来了喧哗之声,吵得很,施允不耐烦地抬头,发现顶上的人多了,还多了不少精致灯笼。
应是来了一群宸王旧部,明泽也在其中。
他眼睛倒是尖,挺远的距离,还让他找出了正公干的施允,一边招手一边跳,试图吸引施允的注意,见施允好像瞄了他一眼,明泽就开嗓子了。
“施允,他们不让我下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施允很是不耐烦的对桑晴晓说道,“你爹何时才能长大!”
桑晴晓有些惊讶,“您怎知道……”
“你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还有一些其他的线索,线索不多,也够我分析了。他没认出你,只是没往那个方向想,日后,他会是个好父亲。”
桑晴晓笑,“您刚还烦他呢,才说了几句话,又护上了。”
施允也笑,“朝中难得出了这么一个能办事,有分寸,又偶尔有些孩子气的人。”
在明泽跳了不知多少下后,施允终于对他招了招手,明泽开心的往下跑,跑到一半,表情就没那么欢脱了,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紧紧的捂住口鼻,似乎用处不大,又在上面加了一块,这才勉强继续往下走。
好不容易走进尸海,明泽目不斜视,根本不敢低头看,快速的走到施允身边,才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
“何事?”施允问他。
明泽吞吞吐吐,“也,也没有什么大事~”
“呵!”
他就知道,这厮定是来看热闹的!
“陛下什么态度?”
“蔡公公的一贯做法,定是先瞒下来,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可我觉得,应该瞒不了多久,你瞧瞧上头,来了不少宸王旧部。
啧啧啧,全是一群老家伙,上朝都没见他们这般积极,哭天抢地的,在这里哭完,估计很快就要去宫门口哭了。
宸王的尸体发现了没?”
施允摇头,“还没有,倒是找到了两具疑似嫡长子和嫡幼子的尸骨。”
明泽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口中阿弥陀佛不断。
余光又扫到了成堆的白骨,明泽愁道,“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去呀?山上的那群人,定是不见到宸王,不会退的。若你们速度再慢一些,即便多安排一倍人,都未必拦得住他们。”
“我有一个提议,”桑晴晓举手,“若按照我之前的猜测,灭顶之灾来临前,整支队伍最想保的人定是宸王,留在谷底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向上冲,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施允恍然,接话道,“所以,宸王的尸骨,或许在外围。”
“他身边的护卫,应该是最多的,侍卫身上的伤痕,也应该是最多的。”
施允立马调整挖掘方向,让多数人去了外围,隔一段距离挖出一个坑,先判断尸骨的集中程度,选那最集中的先开挖。
策略调整后,三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任何结果,桑晴晓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施允不让她走,她也只能陪着。
还是明泽看不过眼,让桑晴晓去他马车上休息,桑晴晓上山后,竟还看到了廉家那位老太君,廉宝英正陪着的呢。
而自家那只黑猫,正坐在老太君怀里,开心的被她撸毛。
桑晴晓刚一走近,离簇就满脸嫌弃,“好臭哦。”
“我用符隔了味。”
“哦,是吗?估计是这香臭的味道闻多了,鼻子都出问题了。”
桑晴晓跟老太君问好后,小声问廉宝英,“你家也曾是宸王旧部?”
廉宝英一脸懵,“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祖母要来,我也不能拦着,可我觉得,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宣德帝还活着呢,一众旧部急吼吼的过来,连早朝都顾不上,这不是打宣德帝的脸吗?”
廉宝英说到最后,声音还略抬高了些,就是说给祖母听的。
老夫人听后,满脸欣慰,“可算是长了点脑子,还会看朝局了。
宸王对廉家有提携之恩,你祖父倒是想成为宸王旧部,可惜,没赶上时候,还没投诚呢,宸王就出事了。
这也成了你祖父心中的一根刺,我跟他过了一辈子,隔三差五的还要听他叹一声宸王可惜了。
你祖父不在,我便替他来瞧瞧,宣德帝即便不高兴,也迁怒不到廉家身上,真正忠心的,在那跪着呢。”
山上确实跪了不少人。
桑晴晓问,“一直跪着的吗?”
廉宝英回她,“可不是,一边跪一边哭,还一边嚎,吵得我脑仁疼。”
桑晴晓告诉了她们下面的进度,老太君见她瞌睡打的可怜,便让她在自己的马车里睡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被喧哗声吵醒,看向车窗外,又是一个黄昏时。
一个个的,年纪都不小了,还挺能熬。
“怎么了?”桑晴晓还有点迷糊。
廉宝英打听回来后,告诉她,“说是找到了宸王尸骨,衣服里还藏着传位圣旨,以及传国玉玺。”
“啊?”
失踪的传国玉玺,竟在宸王身上,他为何会随身携带?这玩意儿不是镇国之用吗?怎可轻易拿出,还被带离了都城!
外头宸王旧部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宸王身上,找到尸体,众人心中仿佛落了一块大石头,全都用哭嚎来释放心中郁气,等释放的差不多了,各种怀疑涌上心头。
“宸王以及他的白虎团为何会在这里遇害?不是说,宸王代陛下巡查期间,沉于怒江,尸骨无存吗?”
“对啊,后来又说,是桑家与宸王有了冲突,桑家伺机报复,将船弄沉了。当时也有人质疑,可那证据摞的比人高,细看下,说的头头是道,我们这才相信的。”
“宸王出事时,上报之人就是崇景甜帝。说桑家是主凶的,也是崇景帝。而桑家又因此事被灭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得益最多的就是崇景帝。
细思极恐啊,兄弟们,我们不会是被崇景帝给耍了吧。”
崇景帝早就入土了,当今陛下又与崇景帝关系不好,众人悲愤之下,毫无顾忌地口无遮拦。
桑晴晓也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快联想到这些。
“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宸王何等人物。他的死,可不能是笔糊涂账,崇景帝若真的得位不正,就应该将皇陵让出来,给我们家宸王住!”
嚯!口气不小啊,气焰更是不小。
众人一直等到宸王尸骨被抬上来,又亲眼见证后,嚎哭了一场,这才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转战下一个战场——宫门外。
皇宫中,蔡浊得到温顺传信,知道一大批朝臣正在赶往宫门,见事情隐瞒不下去了,蔡浊尽量缓着劲儿,将宸王的事情告诉给了宣德帝。
宣德帝听后,怒火也不小,“所以,朕拥有的传国玉玺,竟是个假货!这是不是等同于,朕,也是个假货?连传国玉玺都没有,算什么帝王!”
呃,宣德帝这关注点……
“陛下,是真是假,只在您的一念间,宸王,已经作古了。”
何需跟一个死人计较,能将真货拿回,总比丢失好吧。
“死了就不能说了吗?这传国玉玺本就不应该离开皇城!偷拿传国玉玺乃杀头大罪,即便他是储君,也不能幸免!
要朕说,他就是该死,有他在的地方,父皇何尝看得见我们!偏死了还不消停,还想要朕给他做主,罪人一个,朕没将他的尸骨提出来鞭打一番,就算是给他脸了……”
蔡浊也不知宣德帝为何对宸王有这么大的怨念,或许是出于嫉妒之心吧。
可此时,并不是该嫉妒的时候,宸王旧部眼看着就要到宫门外闹事了。
蔡浊问宣德帝要一个章程,宣德帝只顾着自己生气,不想管,“他们想跪就让他们跪!既然这么念着旧主子,不如我下一道圣旨,允他们去陪葬吧!”
“陛下!使不得啊,此举万万使不得!”
宣德帝嗤笑出声,“气话而已,瞧给你吓的,不过,朕也确实不想给他们好脸色,就晾他们一阵子吧。
还有朕的玉玺,尽快给朕送回来!”
宣德帝当天就拿到了传国玉玺,也不嫌弃它是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仔细清理后,竟还抱在怀里,踏踏实实地睡了一整晚。
睡醒后,极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原来,朕时常失眠是因为它呀,宸王果然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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