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可他们的脚步走的极快,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师徒的羸弱身子。
陆笙一路都是沉默寡言,遂筠琦也不会去和别人说话,只能安安静静。
然而这么焦急的赶路,她可吃不消,终于,崴了一脚后,一计上心:“哎呀……”
险些跌倒在地,幸得身边的师傅伸出援手,扶了一把:“怎么了?”
筠琦满是埋怨的看着前面那帮人,提高了音量:“到底是畏惧人家光影堂,连匹马都不敢骑,一行人匆匆赶路。
你们底子硬,我们可不是。你们的恩怨深,我们却未必。我猜你是要把我们带回你们兰相门,好被人一网打尽吧?”
一路上没有说过话,遂筠琦也不知那个为首的人究竟姓甚名谁,不过这也是一个忌讳,岂会轻易告诉他们?
但这个不是最关键的,这个人的地位和手段,究竟是什么样的,还需要好好观察一下呢。
如果不激惹一下,反而不好下结论。
然而那个人,只是冷笑了两声。
“我背你。”陆笙却没有心思在这上面,只关心这个崴了脚的她。大概对于他而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筠琦略显尴尬,这个时候,她可不打算累着陆笙的:“没必要的师傅。”
一边拒绝了陆笙,一边又开始逼问对方:“还有多远?还是我们根本没有走多远?
我要是光影堂的,这么一路足以在前面设下埋伏,等着我们跳进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都不懂,还是什么都懂?我们君齐书生可不是来给你们送死的。”
对方倒是沉得住气,也许是不愿意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你师傅也没有说什么,你的话还真是多。”
筠琦看了看扶着自己的师傅,的确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打算帮自己,也不打算质问对方。
是在思考别的,还是努力回忆当年围剿光影堂的事情?难道这个光影堂就是如此的令人畏惧?
不经意间,拉着师傅往前赶去:“呵,你什么身份,自然不配我师傅和你多说。
我嘛,无名小卒,绰绰有余。”
还真是胆子大,筠琦也敢说出这些话来。可对方大概觉得和一个姑娘逞口舌之争没这个必要,便依旧没有生气。
“无名小卒?没想到堂堂的轩辕陆笙,也会被一个无名小卒的女人拒绝……”虽然为首的那个没有说话,可他身后却又人冷不丁的补充了一句话。
无名小卒的拒绝那又怎样?陆笙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想着这一路非要与他们同行,也不知兰相门会不会察觉筠琦的异常。
已经走在他们前面的二人,筠琦忽而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冷静的师傅,踮起了脚,覆上了唇。
彼此都有一丝丝的凉意瞬间传入心间,又有点麻麻的。
陆笙,愣住了。这是他看着长大的丫头、徒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师徒情谊,还有这种男女之情的。
也许,是再次遇见唐敏儿的时候,解开了心结,释然了。
也许,是京城时,在王府再见的那一面,心疼了。
一次次,陪她见证别人的坚贞不渝的爱情,一次次,陪她看遍了别人的悲苦离愁。
不想放弃,也不想忘记,便伸出了手,将心意说了出来。
直到此刻,这丫头究竟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赌气的行为,连他都猜不透了。
可他,也不愿意揣测她的心,毕竟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引导她喜欢自己的。
而筠琦呢,本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以为只要心中无邪念,清者自清,便不会有什么感觉。
可结果却是,碰见的那一刻,她也愣了。
忘了这一吻的初衷,忘了一旁还有别人的存在。
短如片刻,长若永恒,毫不犹豫的挪开了脸,挽着师傅:“也是,你们这一行很少有人喜欢,羡慕我们也是理所应当。”
这一吻,是在回答那个人的话。什么矜持,该有的,自然会有。但到底,还是有些出格了。
说完了,很是潇洒的拉着师傅加快了脚程。
不经意一瞥,竟觉得陆笙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禁红了脸颊:“师傅,别看了。”
陆笙那一副最得意的样子,只怕还要感谢那个激她的人,只是笑着。
兰相门的没有及时跟过去,而是悄悄的说起了话。
“师傅,他们师徒真的靠谱么?”
“靠谱?谁知道呢?其实小丫头说的是,血海深仇虽和官府有关,但他们更恨的也不是他们君齐书生。
算了,盯紧些……”还来不及说完,前方不远处就听见巨大的声响。
往天上一看,竟然是个信号弹!
“追!”当下哪里还顾及是谁放的,为什么放,如果让他们逃走,或者招来更多的人,这一趟哪里还有隐秘可言?
疾风而过,几人迅速找到了筠琦师徒的踪迹。
“你……你这是要召谁前来?”陆笙本没有多虑,可筠琦竟趁他不备,拿出这东西来。
匆忙躲开之际,顺手画了个标记:“师傅,我们的命从来不掌握在别人手里,在我们自己手里,我可不希望你我被人家这么挟持。
师傅,如果此行你我平安,我肯定认真考虑你那日说的话。”
嘴角弯弯,那澄澈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点的敷衍,看来,是认真了。
“好”字还来不及回答,那些人追了上来。
刀光剑影,来势汹汹的围住了他们二人。
这剑锋利,真不敢想象,如果反抗,会是什么下场。
“你可真是胆小,你觉得我可能把自己的命随随便便就交到别人手里,不带点人,你还真以为我们两个不懂武功的,任你摆布了?”
手,紧紧的牵着师傅的手,如果来得及,希望会有人赶过来。那气势,绝对不是普通的姑娘能有的。
陆笙被她这么牵着,莫名的心疼了一时。不只是十七岁的她,已经开始面对危险了,七岁那一年,如果能早一点出现,是否可以挽救你的家?
“哼,我们可是合作的关系,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为什么丝毫没有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为首的那个人,嘲讽的笑着,大概是觉得他们此举既没有必要,也很是虚伪。
然而筠琦的话,反击的很及时:“诚意?笑话,听你随口一说就是诚意了?我们只有两个人,你们七个,我只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全。
但是,现在不了。”
四面八方而来的脚步声,七零八落,却来的及时。
一个个也是手持长剑,面上都戴着奇奇怪怪的面具,又将围住筠琦他们的人团团围住。
“六个?”为首的站在筠琦的对面,遂外面一圈是六个弟子。这迅速赶来的人,也只有六个,为首还以为她会找来很多,没想到,才六个。
筠琦斜眼看去,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意:“哦,你嫌少了?”放下了牵着师傅的手,合掌拍了三下。
骤然间,又从周围跑来一群,约摸十数个人。剑拔弩张之势,眼看就要开战,陆笙咳嗽一声:“别闹了,他们是谁?”
本来还以为只有六个人,谁知一句六个,叫筠琦故意又叫来这么些,从人数上看,他们的确不敢轻举妄动的。
只是没想到,这徒弟叫来的人,师傅会不知?
陆笙不是不知,只是希望听筠琦亲口确认,确认这不是她的人。
“哦,是师兄门下弟子。”后来的人中,有一个悄悄的走了上来,递了一封信给筠琦。
筠琦得意洋洋的瞄了一眼师傅,笑了。打开书信一看,疑惑了一下:“师兄说,暗算他的,叫凡洛,不过还提及了一把绝世好剑追光剑,我怎么都没有听过?”
信纸夹在了食指与中指之间,只在空中挥了一下,瞬间自燃。火光没有多么的耀眼,但却说明了一点,此信的内容绝不是这两点线索这么简单。
然而,只在凡洛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陆笙和为首的那个人不约而同的震惊了。
这震惊还夹带了一点,恐惧。
这个凡洛是光影堂的人吧,否则也不会让师傅也如此的表情了。
“你们七个留下,其余的先行一步回暮冬门去吧。”指挥起来真是如同行云流水,到底是阮家的女儿。
又回眸看了看兰相门的人:“这样一来,至少我觉得我们安全了一点点。”
兰相门毕竟只是一个杀手的组织,真要是和暮冬门的人硬拼,人数相差了至少一半以上,虽然能力不相上下。
“凡洛真的还活着?追光剑也真的还完好无损?”没有人关注此前的问题了,最要紧的本来就是证明光影堂的人是否真的存在,而这个凡洛如果就是存活的那个人,凭他和一把追光剑,虽然灭不了整个兰相门,至少也可以重创一次。
不过,若是暮冬门联手,说不定可以减少伤害。这么说来,眼前的这二位还是不得罪的好。
筠琦本是不那么愿意回答,可师傅却也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只好为了师傅回答:“师兄只说了,伤他的人后来再出现时,说自己是凡洛,而手中的剑是被人暮冬门的前辈认出的。
至于,可信与否,那就未可知了。”
所有的人收起了武器,跟着筠琦的脚步,一起继续前行。
很多人,都已经将十几年前的阴暗忘记了,很多人甚至从未听过。
然而这些被唤起记忆的人,无一不是惶恐万分。
每走一步,都是煎熬,都是向绝望更近一步了。
如果只是一个凡洛,也许还是好事,如果当年杀手排行榜上的前四个都在……不,这不可能,他们四个都在的话,不会迟了十一年才来一一复仇。
师兄说过,如果不是剑圣的程度,一个剑客就必须有一把属于他的剑,或者武者的武器。
除非是出神入化的境界,才能无剑胜有剑。
那么剑中也是有所排行,那如果追光剑如此厉害,怎么从未听过?
“筠琦,如若不然,你还是不要跟去了。”陆笙忽而叹了口气,他后悔了,没在杨韩冬家里的时候,就把她丢下。
可路已经走了这么久,筠琦哪里会说放弃就放弃了?摇了摇头,坚定的握起了他的手:“我怕我走了,你就活不下去了。
不论是多么恐怖的敌人,我们一起面对。我们轩辕门里,没有贪生怕死的人。”
哪怕就一次,就这一次,让她任性一次吧,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陆笙看不透她眼中那坚决的来源和因果,只是若换作自己,眼神是一样的。十一年前,他才十八岁,那种震撼,足以一生难忘。
血腥,到处都是炽热的血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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