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景治殿。
天子又画了一幅画,落笔,很是满意。
画的是个老头,站在气派的府邸外,头上一个金碧辉煌的牌匾,上书钱国公府,这老头的容貌和韩佑有着几分相似。
不得不说,天子画的真不错。
也不得不说,这鸟人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画饼就画饼吧,还封个“钱”国公。
“如何。”周老板得意极了:“这画一会送去了韩府,韩佑必会感激零涕恨不得马上为朕冲锋陷阵以报君恩。”
老太监还是有点良心的,陪着笑说道:“陛下,这钱国公三个字,会不会太露骨了一些?”
“你这么一说…”
周老板吧唧吧唧嘴:“有些道理,那不如改成…钱亲王,如何?”
文武服了:“老奴的意思是,这钱字,太过露骨。”
“可韩佑会赚钱啊,赚取钱财的手段极为高深,不叫钱亲王叫什么,他还有什么长处?”
天子突然双眼一亮,自问自答:“嘴亲王?”
老太监:“…”
“罢了罢了,朕连国公之位都许出去了,他还有何可埋怨的,陆百川呢,那蠢货死哪去了,给朕叫来,让他亲自去送。”
“您一个时辰前不是叫陆将军出宫了吗,让他去盯着马如龙。”
“那你跑一趟吧,务必亲手交给韩佑,与他说,给朕好好办差,莫要心急,朕不是薄情寡义之辈,只要助朕开创出了盛世,朕死之前,一定会封他个国公的。”
老太监服了,他是真心想问一句,您到底想不想拉拢韩佑啊,还你死之前,天天早上起来练武半个时辰,晚上折腾妃子半个时辰,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说不定比周衍都能活,你不如说将这国公封给韩佑的儿子了。
无奈的老太监只能合上画卷,谁知就在此时,穿着一身布衣的仪刀卫唯一仅存活口陆百川冲了进来。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不好啦,韩佑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天子一头雾水:“何意,什么捷足先登了?”
“马如龙,马如龙正在北市酒楼宴请韩佑。”
“什么?!”
天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须发皆张:“那狗日的竟敢趁着韩佑与朕闹脾气时趁虚而入?!”
陆百川面露狞色:“陛下,发兵吧,调集贲刀、骁骑二卫,出城向西,挥兵马家庄,鸡犬不留,一人不放过,连庄子的蚂蚁都要五马分尸!”
天子愣住了,皱着眉头看向陆百川,问道:“马如龙除了宴请韩佑,还有何人?”
“没了啊,就韩佑。”
“你他娘的不说,朕还以为晴妃也在!”
天子强忍住上去给大川两脚的冲动:“你怎地不说调南北二关守军入京平了马家。”
“也用不上那么多人啊。”
天子破口大骂:“当初老子怎地就招揽了你这蠢货。”
一听这话,陆百川也挺不乐意的,当时仪刀卫那么多人,除了我也没其他人愿意跟你混了啊。
天子懒得搭理陆百川,朝着外面喊道:“来人,为朕更衣,着常服。”
陆百川不解的问道:“陛下您这是要…”
天子冷笑连连:“捉奸!”
陆百川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很是兴奋。
老太监看了看陆百川,又看了看天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有卧龙之处,必伴有凤雏出没。
…………
酒肆中,韩佑与马如龙相谈甚欢,都喝不少。
韩佑发觉如果不谈立场,不谈阵营的话,马如龙这家伙真的是个蛮不错的人,直爽、风趣,见多识广。
马如龙很爱说话,至少愿意和韩佑说话,分享着他的经历,说着趣闻。
演武场上,一枪挑飞了耀武扬威的铁鹰部落第一勇士,京中围观百姓欢呼连连,文武百官却是老脸臊的羞红。
骑着健马去下县踏青,见了漂亮娘们便光着膀子冲过去,吓的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纷纷用手遮挡住眼睛,完了手指岔开的和粪叉子似的。
见了那些所谓的铁骨铮铮的文臣,面对这些人的弹劾与攻讦,掐着腰猖狂大笑,大爷我背后是你们强大的国朝,是你们圣明的天子,谁敢惹我!
甚至还说了前朝昏君在晚年最为暴戾疯狂的那段日子里,他马如龙私下和许多世家约定好了,准备扶持一个皇子当做傀儡皇帝,只是没想到被周老板截了胡。
韩佑望着谈兴渐浓的马如龙,有些觉得对方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前朝天子无比信任,引为至交知己,出入皇宫无人敢拦,骑着马带着一群狗腿子在京中招摇过市,文武百官纷纷巴结他这非是汉家儿郎的异族,京中待的烦了,便独自一人骑着马去各营各卫,与那些不可一世的将军们切磋、比武,大口喝酒,大声骂娘。
一坛坛酒水被灌进了肚子里,马如龙的目光有些涣散。
“我以为,我马如龙就够疯的了,周恪,比我更甚,跑到太乾殿外指着那周家家主,当着满朝文武,大声的叫着,要他周家家主后悔,那时,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却不知他比我更疯,疯到了极致。”
韩佑也笑了:“是啊,刺杀前朝昏君,宰了前朝宰辅,疯,疯魔一般。”
“有时我会想,他刺杀前朝天子是为了株连九族害周家满门,还是…早就想要谋朝篡位?”
韩佑沉默着,他也不知道,他也好奇,或许二者皆有吧,舍得一身剐,不是全家陪葬就是拉皇帝下马。
马如龙望向窗外已经寂静的街面:“你我二人,早晚会刀剑相向,是吧。”
韩佑也望向了窗外,沉默,默认着。
“你斗不过我,我比你想象中的厉害,我不吹嘘,不骗你。”
“应该是吧。”韩佑摇了摇头:“可惜你要斗的不是我,是陛下,是宰辅。”
“我知晓,你死后,我会厚葬你。”
“抱歉,那一日,你必是乱臣贼子,我却无法厚葬你,也不想和你沾上任何关系。”
“我懂。”马如龙独自喝了一杯酒,又笑了:“倘若,倘若我死了,马家绝了,你与周恪笑到了最后,韩兄弟,你万万要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
“周恪好财,好钱财,只要你能得来钱财,他必会重用你。”
韩佑深有感触:“这个不用你说,我懂。”
“不,你不懂。”
马如龙吐出了一口浊气,正色道:“他是将军,曾为了手下袍泽吃上一口肉,喝上一口酒,愿脱下甲胄上山为匪,下山为贼,他见了太多太多的帐下军伍得不到俸禄,骨瘦嶙峋却依旧为你们汉家王朝冲锋陷阵浴血厮杀,他也见过太多太多的百姓因为没有钱财,没有吃食,流离失所,食土果腹,韩佑,你要记得,若是你活着,无需逢迎拍马,只要能赚取钱财,周恪便会一直重用你,他爱财,爱到了骨子里,他更是信守承诺之人,造反入京前,他对无数将领无数军伍许下重诺,若是他能做主,定不会再让国朝军伍受冷挨饿,我知晓,这便是他愿重用你的缘故。”
韩佑重重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
“其实…”马如龙低声呢喃着:“其实我马如龙,也可做到。”
韩佑面色微变,苦笑连连:“你非是我汉家儿郎,异族,也是异类,抱歉,这是事实。”
“不,唯有意识相似才是同类,余者,不过是有着相似的躯体罢了。”
韩佑深深的凝望着马如龙,半晌说不出话来。
足足过了许久许久,韩佑终于还是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真的不能归顺陛下,归顺朝廷吗?”
“除非,我的兄弟姐妹们,死而复生。”
韩佑叹了口气。
唐小龙从监狱出来时,大嫂问他,你因为啥进去的啊,唐小龙说,杀你未遂…
世事无常,以前的仇敌,为什么变不成现在的好友?
其他世家,还有那么多儒生,老爹老娘都被宰了,为了家族利益,不照样笑哈哈的握手言和吗。
又想了想,韩佑苦笑连连。
是啊,马如龙不是儒生,是敢爱敢恨的血性男儿,哪怕是表面上归顺,也要天下人知道他叫“如龙”,这种人,岂会真的放下仇恨委曲求全。
如果马如龙真的愿意放下仇怨,他也就不是马如龙了。
天子,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必须要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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