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是被一块大石头重重砸在了上面,杜婉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她近乎悚然,然而一抬头却对上了姜恩许的目光。
杜婉清忽然有些割裂,记忆深处分明还记得这个女儿刚回家时对她态度还算缓和,看着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时,眼里还带着笑意与难得的亲昵。
可回家的第二天,这些情绪就完全消失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如果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又怎么会把你从那种犄角旮旯里专门带出来!”杜婉清尖声道。
薛杳没听明白她们之间说的是什么话,但也敏锐的捕捉到姜恩许对于身世的迷惑。
姜恩许长久不语,或许是这个猜测让人心中过于震惊,连带着她也有些难以言喻的疲倦,却不是杜婉清希望的那样息事宁人。
“我要看当时的出生证明。”她言辞锐利,丝毫不给杜婉清拒绝的机会,“我问过老爷子,杜西嘉死的时候你已经快成年了,所以什么都记得。”
她把所有人都想要遮掩的东西撕开,明晃晃的放在面前。
连杜婉清一时都有些窒息,只听姜恩许冷冷道:“我要见一见杜西嘉和她女儿的坟墓。”
她趁夜前来,也只是为了这么一遭。
薛杳下意识回头,只见杜婉清先前状若癫狂的神态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沉重的苍白。
姜恩许去往京城前曾特意收拾过一次自己在薛家的房间,为的就是防止以后关系闹掰,回来收东西麻烦,但没想到还有再回来住的时候。
薛家上下静寂无声,整座别墅只有三个人在,光影下唯有影影绰绰的黑从窗边路过,像是游荡在这片寂静之地的幽魂。
房间内有些凌乱,是之前被薛杳锁进房间里时,杜婉清一怒之下砸的。
她脸色麻木的踏过乱七八糟的地面,打开了保险柜。
薛氏大楼都已经被查封,公司账上所有财产都被充公,交完罚款之后连多年积蓄都所剩无几,现在的保险柜里就只剩下一堆零零散散的档案袋和珠宝,看起来格外凄凉。
她拿起其中一个文件袋,沉默的递给姜恩许:“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自己不是我的女儿,但你非觉得不是,那就自己去看。”
姜恩许无动于衷的看了她几秒,这才慢吞吞的接了过来。
从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杜婉清刹那间大惊失色,整个人都苍白虚弱下来,但只是这么一会儿她就很快缓过了情绪,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心虚来。
资料被打开。
二十多年前的出生证明已经很陈旧了,她的那一份只是随意放在最上面,而下面薛朔扬的却是用密封袋仔细地抽掉空气保存起来,看起来毫无岁月的沧桑,珍惜的贴了说明。
姜恩许面无表情的把薛朔扬的丢开,被杜婉清急匆匆上前一把接住,敢怒不敢言。
她的目光落在了这张出生证明上,从头看到尾,并没有任何伪造的痕迹,出生证上的名字叫薛杳,如果刚出生那年没有被换走的话,现在她应该叫这个名字。
“对你弟弟妹妹心狠不说,对你爸爸和外公也毫不留情,现在竟然还否决自己的出身。”眼见姜恩许脸色平静下来,杜婉清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话语刻薄:“血缘上你确实是薛家的女儿,但从此往后你和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薛家可要不起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一旦肯定了自己生母的位置,杜婉清登时变得高高在上。
好像这么一个身份就能决定所有的东西,不论她对女儿做过什么,不论有没有承担身为母亲的责任,她都理所应当的握紧了手中的权力。
姜恩许忽然笑了一声。
她把那张出生证明随便丢回去,没多少恭敬:“杜女士,希望你明白一点,出生在你们这个家庭里,那叫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血缘有用的话,她为什么会被排挤在薛家外呢?如果更看重多年相处的感情,为什么在出事之后第一个怪罪薛杳勾引薛朔扬?
杜婉清手里的出生证明被她重重攥在手里,已经有些褶皱,然而看着姜恩许扬长而去的身影,她脸色铁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天一早就要去杜西嘉的坟地,姜恩许索性留在了薛家。
如今人人皆知薛家变了天,公司宣告破产,就连这栋别墅也不一定还能继续住下去,外面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杜婉清不停的给人打电话,无一例外都被拒绝,她想去医院看看杜老爷子,质问他为什么遗嘱里只有陆竞,甚至还有姜恩许,唯独没有她这个亲生女儿。
只是全都被保镖拦在了外面。
杜婉清彻底崩溃,她在房间里哭了一晚上,薛杳面无表情地抱着枕头换到了楼上睡。
天才刚蒙蒙亮,窗帘外只有一线天光隐隐照在房间内,但依旧静谧。
手机忽然亮了一瞬,姜恩许于睡梦中无声无息睁眼,立即清醒过来拿起手机起床,打开定位时,茫茫一片深邃的蓝色中在靠近边缘的位置上,有光点一刻不停地闪烁起来。
在看到闪烁的定位时,姜恩许的睡意一下子都消散了。
之前根据珍珠耳坠确定云光具体位置的时候,她向协会发出信号时那边已经很快行动起来,定位器被损毁是可以预见的,但其中一只珍珠耳坠上的是某种追踪术。
无法剔除,除非把珍珠耳坠也丢掉。
等珍珠耳坠触碰到和前主人关系最深的人时就会发挥效用,这时候就要看云光是选择丢掉这枚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耳坠,还是明知风险依旧留在身边了。
廖惊声是第二个被手机吵醒的人。
他暂时跟齐谅一起呆在独栋别墅,既是保障也是人质。接起电话时心脏都还剧烈跳动着,声音有些哑:”喂,大半夜的这是干嘛呢?”
电话那头传来细碎的声音,是姜恩许洗漱的动静。
悠长的宁静中,她语气一寸一寸沉下来,暗藏杀机:“云光的定位在渠海北端,再往北去就要进入公海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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