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能感觉到嗓子里浓重的铁锈味，血气在胸口横冲直撞，声音压得非常低。
“地底下的东西来了。”
姜恩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攥得很紧，脑子里想到之前齐谅在北城被婴灵拉进去的那个世界，齐谅进入天生桥的时候需要穿过重重白雾才能抵达长廊，那些白雾里的重重鬼影就是地底下的幽魂。
云光竟然带来的是这些东西！
车速在雨雾里几乎成了残影，廖惊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虚弱到一句一喘气，每一句都像是在说遗言，仿佛已经听见死神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
“之前在原野上你没有问我的东西，这次我都告诉你。”
“离云光和薛家都远远地，不要再回去了……我知道你手上有一副耳坠，你把它毁掉，不要再查杜西嘉。”
他的话语里仿佛都带着浓重血气，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紧迫和悚然：“不要查杜西嘉，你千万要记得这个。”
暴雨笼罩了整个京城，车窗已经快要看不清前面的景象，“刺啦”一声巨响停在了门口，姜恩许冒着大雨从车里下来往医院里去，一瞬间就被淋了个透，然而她没有半分动摇，神色冷冽。
她一字一句：“不可能！”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不可能甘心自己只能活到二十三岁，更不可能在明知云光滥杀无辜的前提下无动于衷。
杜西嘉这个人，她非得查到底！
那边似乎是叹了口气，随即电话被挂断，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整个医院都无声无息，原本的该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导诊台和各个科室完全没有声音和灯光，医护无知无觉地倒在地上，等到清醒的时候也不会记起任何端倪。
黑暗中危机四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落在了姜恩许的身上。
能破坏她留下的东西，来的人实力肯定不低，加上那些地底下上来的鬼影只会更难对付，姜恩许没轻敌，每往前进一步都更加警惕。
廖惊声住在住院楼里，姜恩许一路过去在长廊上发现了很多水痕，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大雨里走进了大厅，重重叠叠地顺着电梯和楼梯的方向去，隐约还有一些滴落的血迹。
姜恩许脸色更难看了。
廖惊声不是傻子，如果只是对上这些地底下上来的东西也不至于会这样狼狈，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以他之前没有修为却能精准排查出婴灵的能力就足以看出他并不简单。
被逼成这样，来的人应该不止鬼影。
电梯正常运行，进去前里面惨白的灯光闪烁个不停，接触不良似的，等姜恩许站在里面却又诡异地恢复了正常，似乎也感觉到这个人不好招惹，再也没有鬼影晃过来。
——叮！
电梯抵达楼层，姜恩许进入廖惊声所在的楼层。
地上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滴落的血迹和斑驳水痕，整肃的医院墙壁上挂着蛛网，桌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尖锐的指尖刮成了深刻的爪痕，护士倒在桌前昏睡着。
她隐约听见走廊深处传来尖锐的嚎叫，刚往前走了一步，一条红线裹挟着破空声朝着她砸过来，几乎将柔软的风都切割成了尖锐的刀锋，还未碰到皮肤就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痛感泛开来。
姜恩许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往后一仰，柔韧的腰几乎和地面成了平行线，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似的在空中迅捷翻身，以极快的速度避开。
被袭击者反应极快，已经在这短短一秒间化守为攻朝着角落而去。
红绳被她握在手里时迅速缩回她的手腕上盘踞起来，姜恩许冷笑一声：“从燕希手里偷走的东西拿来对付我，你是不是忘了它原本是我的东西，张麟？”
手心一翻，角落里登时传来硬物碰撞的金石之声，三枚铜钱猛地脱离那人的控制朝着姜恩许飞来，凛冽的破空声在她面前消散于无形，铜钱轻轻地先后落在她的掌心里。
铜钱红线曾经挂在燕希的手腕上，最后在张麟逃脱的那天晚上偷走，导致了燕希险些被那对鬼童缠上。
角落里的人终于藏不下去了。
张麟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之前的和蔼都被阴沉的脸色尽数压下，自从叛逃之后似乎已经变了个人，仿佛之前那个穿着绿恐龙睡衣的小老头只是短暂的错觉。
他看着姜恩许手里的东西，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认主的东西果然不好控制，这么多天它都没有半点听我话的可能。”
这样年轻又有能力的小玄术师已经很少了，若不是云光非要她死的话，张麟觉得可能自己都会惜才。
周围窥伺的眼睛越来越多，那些曾在迷雾里见过的鬼影越来越多，姜恩许最不喜欢拖延时间，铜钱哗然从手中飞起，红线卷成了长鞭，二者交错着横扫周围的鬼影。
她动手太快，张麟都没想到这人行事风格这样简单粗暴。
“你不想救……唔！”一句话还没说完，纵横交错的红线中寒光一闪，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颈，巨大的力量把他整个人都往后带了一段，重重砸在墙壁上，几乎要将他砸进墙壁里去。
窒息感如影随形。
张麟被掐得差点没喘上气来，他张着嘴呼吸空气，脸皮一点一点涨红了，双手去拉那只把自己死死钳制住的手。
明明看起来是个清瘦的姑娘，手下力气却这样可怖。
姜恩许已经没了耐心，她冷眼看着快被掐死的张麟，杀意毫不掩饰：“廖惊声呢？”
张麟艰难地张了张口，瞳孔却轻轻地往旁边移了一下，看起来非常老实，只见背对着鬼影的姜恩许身后已经无声无息钻出一个骨瘦如柴的瘦高鬼影，锋锐的白骨手指已经朝着她而来。
他隐隐露出一个笑。
下一瞬间，这个笑就彻底僵在了嘴角上。
姜恩许头都没回，另一只手迅疾如闪电，在鬼影伸手的那一刻猛地抓住它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手下青筋微微凸出时，一声爆响。
惨叫都没发出来，鬼影已经被她直接给捏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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