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她都是孤独的。
没什么能说知心话的朋友,阮家家世的败落,让她认清很多自以为是朋友的人。
所以哪怕后来阮家重回辉煌,她也从不肯轻易敞开心扉。
接近她的人,对她小心翼翼示好的人,很多。
可她知道他们介意的,不过是她阮家二小姐这个头衔。
若她不姓阮,若她不是阮承的妹妹。
又有几个人,肯放低姿态对她好。
从小到大,阮晓霜其实很少有过真正开心地时候。
只除了,和桑明朗相恋的那两年。
和桑明朗相遇的那天,她在阴雨天的街头,一个人孤独走了许久。
回到学校时,暴雨如注,她躲在布告栏旁避雨。
浑身淋得湿透,却也淡然平静。
直到桑明朗走来,替她撑着伞,遮住了倾盆的雨。
彼时桑明朗还很年轻,说出的话却温暖:“去哪儿?我送你。”
阮晓霜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然而雨雾中,他的眼神带着关切,真诚,温和。
她到底还是说了要去的地方,走进了他的伞中。
他不像那些试图搭讪她的人,找出各种借口接近她,要她的联系方式。
他说的送她,是真的送她。
到了地方,他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久,她在一处咖啡厅,遇到兼职的他。
他正低头调一杯咖啡,专注又耐心。
阮晓霜悄悄地看着他,看了许久。
后来她有空时,总是会去那家咖啡馆坐坐。
经常会远远地,偷偷地看他调咖啡,就像看着天上的云,飞过的鸟。
只是觉得心神愉悦,却从未想过,自己想要和对方如何。
本来以为,这只是她一个人小小的快乐。
直到有一天,他不经意抬头时,她的视线来不及收回,惊慌失措地跟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冲她笑了笑,她慌得满脸通红。
仓促起身打算离开时,却因脚步匆匆,与其他顾客撞了个正着,阮晓霜趔趄着摔倒在地。
桑明朗大步奔过来扶起她,带她到桌边坐下。
抬眸看着她时,他眉梢眼角都是不羁的笑意:“我就那么可怕?你看我那么多次我都没事,我看你一次,你就吓得要跑?”
那是他们之间认识的开始。
也是阮晓霜人生中不可多得,再不可重温的美好。
桑明朗从未问过她的家庭,她也不曾问过他的。
他们彼此相爱,无关身份,无关地位。
只是单纯爱对方这个人,想要携手共度一生。
这是世间最纯粹的感情,最不染世俗的挚爱。
阮晓霜从未后悔认识桑明朗。
若是没有和桑明朗相识相恋的那两年,她的人生,不知道会有多么无趣。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被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呵护疼爱着,是怎样的一种甜蜜与温暖。
......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穿透云层,瑰丽云霞铺满天空,照亮这苍茫人间,滚滚红尘。
阮晓霜最后一次久久地凝望这日出,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和桑明朗在一起时,从未想过会成今天这局面。
阮家的确欠桑家太多。
她怎么还都还不清。
就是她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他,也于事无补。
如果可以,她真想永远留在桑明朗身边。
可这注定只是奢望。
然而她终究还是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用另外一种方式,陪着他,看朝霞落日,人世繁华。
*
医院里,昏睡多天的阮承总算醒来。
只是才醒,便发现自己的手,被锃亮的手铐铐在床边。
房间里,没有谢时安,也没有邵锦。
只有身着警服,不苟言笑的警员。
对方看着他,用程序化的语气告知他,警方收到新的有力证据,怀疑他与曾经数起凶杀案有关,包括沈寒御出事时那场爆炸案,“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参与主导了这一切。”
阮承咳嗽着,告诉那警员,他要见邵锦。
那警员出去后片刻,门被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邵锦,而是郭定嵩。
阮承突然明白了什么,淡淡道,“警方收到的那些证据,是郭叔提交的?”
当年,他策划那些事时,曾求助于郭定嵩。
郭定嵩虽然不肯帮他杀人,却给了他规避之策,对阮承当年做的那些事,可谓一清二楚。
“阮家走到今天,我真的不想看到。”
郭定嵩看着他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意味,痛心,不忍,却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悲痛。
“可我也许当初就错了,我想帮你,想帮阮家,却不该纵容你去做法外之事,以至于你后来,愈发无法无天,竟三番两次对寒御下手。阮承,有些事,你实在做得太过分。”
连他这个阮家的老部下,对阮家忠心耿耿的人,都不能忍。
阮承眉眼冷淡,“郭叔既然已经站在了沈寒御那一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阮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不是站在寒御这边,我是站在了良心这边。”
郭定嵩语气沉痛,心绪复杂,“那年我离开京城时就对你说过,要行端坐正,要走大道通途,不要老想着走捷径,你但凡听我一句,何至于此?当初若你不过分咄咄逼人,处处将人往绝境上逼迫,谢秋灵或许不至于死,你的身体也不至于毁掉,一切悲剧,也许都可以避免!”
阮承缓缓地闭上眼,“事已至此,再提旧事,又有何益?郭叔,你走吧。”
郭定嵩长长地叹气,“阿承,郭叔对不起阮家,但郭叔问心无愧。来日我会亲自去你父亲坟前请罪。你,好好养病。”
门关了,屋内静寂无声。
阮承久久没有睁开眼睛,却无端想起曾经,和谢秋灵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些年,并非没有悔意。
只可惜,错已铸就,悔之无及。
如果重来一次。
或许,他会宁愿阮家永不回巅峰,也要和谢秋灵,长相厮守。
只可惜现在,想要最简单的幸福,也不可得了。
......
漫长的等待。
像是在没有止境的黑夜,卑微地求着那一点天光。
到最后,是麻木,心灰意冷的绝望。
沈寒御坐在病床前,握紧桑浅浅的手,数日数夜不曾阖上的眸,布满通红血丝。
却只是不肯松手,执拗地,就这么等着桑浅浅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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