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窝火,陈继面上不露痕迹,转头道:“我自己擦。”
他还不要汤赞给他擦了呢。
汤赞从袋子里拿出碘伏和棉签,充耳不闻:“你坐沙发这里。”
陈继走近,要去拿汤赞手里的药瓶:“不用,我自己来。”
汤赞把手往后一闪,看着陈继,理所应当:“我想擦,你放心,我轻轻的,不会弄疼你。”
陈继隐约觉得血气在上涌,他努力压着,不想被汤赞发现他在想其他的。
汤赞伸手拉着陈继手臂:“你坐下。”
陈继上一秒还义愤填膺,不要!
下一秒,她说轻轻的,不会弄疼他。
陈继坐在深红色的木头沙发上,汤赞坐在他身旁,用棉签蘸了碘伏,侧头看他的脸。
比起张若诚那个包着纱布的猪头,陈继显然好很多,可他破了眉骨和唇角,左边颧骨那里也红红的,估计明天就会肿。
汤赞手里的棉签,轻轻落在陈继眉骨,陈继只觉得冰冰凉凉。
她问:“疼吗?”
陈继眼睛不知往哪看,微垂着视线回:“不疼。”
饶是如此,汤赞还是往前凑了几厘米,撅起嘴,冲着他伤口处轻轻吹气。
陈继本能往后躲,汤赞见他脸色突然爆红,出声问:“怎么了?”
陈继:“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又要上手去拿汤赞手里的东西,汤赞一躲:“你怎么这么爱抢我的事做?”
陈继本就心神不宁,完全无法应对,刚要起身,汤赞伸手,一把按在他腿上,“你去哪?”
陈继想起没起来,面红耳赤,六神无主,竟然没经大脑,本能冒出一句:“我迷眼睛了。”
汤赞很快道:“哪只眼睛?”
陈继从最开始就走错了路,如今只能破罐子破摔:“这只。”
他抬手指了左眼。
汤赞:“我给你看看。”
她放下棉签,改为轻轻触碰陈继的眼尾,陈继想躲,生生忍住,毕竟这块石头是他自己主动搬起来的。
汤赞的手指微凉,再往上一点就是陈继的眉骨,他眉骨受伤,她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只离他很近。
汤赞:“你转一下眼球。”
陈继乖乖转眼球。
汤赞盯着陈继的眼睛,轻声说:“没看到有东西…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当然看不到东西,因为有些人在无中生有。
陈继人生第一次上了贼船,不能突然告诉汤赞,呀,你看莫名其妙又好了。
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这儿。”
他指了指不容易被发现的上眼皮。
没想到正中汤赞下怀,她说:“我很会翻眼皮,你别害怕。”
说罢,不等陈继开口,汤赞已经揪着陈继浓密的睫毛,陈继只觉得上眼皮一凉。
左眼多少有些模糊,陈继用右眼看到汤赞凑上前,离他不足十公分,对着他的左眼,轻轻吹气。
别说被吹气,陈继就是跟人这么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汤赞的脸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他不光看到她的嘴唇,甚至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影子。
唇瓣下意识抿紧,陈继想吞咽,又怕被汤赞发现,只能微不可见地把手指攥紧。
汤赞给陈继吹了好几次,松开眼皮,陈继眨了眨眼。
她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陈继下意识想去揉眼睛,汤赞一把抓住他手腕:“别揉到伤口。”
陈继坐下没两分钟,身上乍汗了。
低着头,陈继无实物表演,“…好多了。”
汤赞:“你睫毛好长,又密,估计不小心扎到了。”
陈继此时无声胜有声,唯有脸色似红灯。
汤赞视而不见,重新拿起棉签,蘸碘伏,继续给他消毒。
陈继放弃抵抗,不敢看就是不敢看,索性把视线垂得很低,恨不能直视自己鼻尖儿。
汤赞一边上药一边吹气,吹得陈继整颗心动荡不安,他佯装镇定:“没关系,不疼。”
汤赞说:“我心疼。”
陈继在定住之前,身体有个一厘米的颤动幅度。
他很慌,但是没躲。
汤赞动作和呼吸都很温柔,轻声道:“对不起。”
陈继心一揪,嘴比脑子快:“不关你的事儿,不用跟我道歉。”
汤赞不紧不慢:“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你要不喜欢我,也不会搞成这样。”
“……”
陈继眉心很轻微的蹙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汤赞是这个意思,一时语塞,后来干脆一直语塞。
没什么好解释的。
汤赞把陈继的眉骨处理好,吹了吹气,换了根棉签,给他处理颧骨。
她说:“你家里有雪糕吗?”
陈继心跳太快影响思考,慢半拍回:“你要吃吗?”
汤赞被逗地哭笑不得:“你都什么样了,我还有心情吃雪糕,我想给你冰敷一下,消肿。”
陈继回神:“没有,我不吃雪糕。”
顿了顿,“有冻肉。”
汤赞:“也行,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做个冰袋。”
陈继:“我自己来。”
两人一同起身,一起进的厨房,汤赞不动声色地留意每个角落,看有没有其他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答案是:没有。
这个家里到处都充斥着单身汉的味道,就连拖鞋都没有女士的。
陈继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冻肉,汤赞用纸巾包了一层,抬手要给他敷,陈继还是会躲,然后自己接过,礼貌道:“谢谢。”
汤赞并不急于饿虎扑食,也不在意陈继的处处躲闪,他要是假正经,她也不会喜欢他。
重新回到客厅,陈继主动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汤赞:“我提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你总要给我个减轻负罪感的渠道,不让我给你上药,那你给我找个事做,我听你的。”
陈继本能:“不用…”
汤赞:“你今天最起码跟我说了二十次不用,你知道被拒绝太多次,我心里会很难受吗?我会怀疑你是不是讨厌我。”
汤赞心里有很多花花肠子,但在陈继面前,她主打一个不弯弯绕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陈继果然又是那句话,汤赞跟他异口同声。
陈继:“我没有。”
汤赞:“我没有。”
被人预判了预判,陈继面色通红,汤赞抓起陈继拿冻肉的手,让他自己冰敷,她来给他处理嘴角的伤。
陈继嘴角伤得最重,汤赞边擦边皱眉,陈继看到,很轻的吞咽,出声说:“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汤赞沉声说:“上次还能戴口罩遮住,这次想出门只能戴面具了,你打架的时候就不能护着点脸吗?”
陈继不出声。
过了会儿,汤赞口吻软下来:“对不起,我不是跟你发脾气。”
陈继垂目,轻声应:“我知道。”
汤赞:“我就是太心疼了。”
陈继嘴角一动。
汤赞用棉签轻轻刮着陈继破皮的下唇:“很疼吧?”
陈继:“不疼。”
汤赞:“跟他打架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陈继:“…什么都没想。”
汤赞:“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去替我出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喜欢我的?”
陈继放在腿上的手变成拳头,本想别开脸,汤赞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轻不重,刚刚好够他转不了头。
她说:“别动,我给你涂药膏。”
陈继不是推不开汤赞,这不是手里还拿着冰敷的冻肉嘛,至于另一只手,早麻了,没知觉。
汤赞换了棉签给陈继嘴角涂药膏,药膏里本就有薄荷,她又一直轻轻吹着风,陈继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嘴角化开,然后一路流到心坎儿。
喉结一滚,他主动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汤赞没抬头,眼里只有陈继的嘴唇:“很难说,可能是见到你的第一天,也可能是任何一天,反正那天吃饭的时候想跟你表白,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喜欢你了。”
说罢,汤赞不急不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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