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老姜
偌大的房间内回响着白露止不住的抽噎声，俞老太太看了眼脸色不善的俞晚舟，“六丫头也是被你养的过于金贵了，只是浅浅说了句都哭闹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老婆子怎么欺负她了呢！”
俞凌听罢也实在难忍，正要出口顶撞时却被俞晚舟一个眼神制止，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听着大人们对话。
“伯母这话说的。”俞晚舟不怒反笑，踱步至主座坐下又示意小翠前去安抚白露，这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若不是晚舟来的早了些，怕是真会听信了伯母之言将一番罪责悉数怪罪在白露身上了。”
俞晚舟的眼神在俞凌和俞霄两兄弟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稍加思索后便朝俞凌仰了仰头，问道：“不如由凌儿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俞凌一向单纯老实，甚至是老实的有些蠢笨，正因如此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也就分外可信。
“是。”俞凌迫不及待地想要洗刷掉自己姐姐身上的冤屈，就连给俞晚舟行礼时都显得有些毛躁。
从俞佳慧的那声妹妹开始，俞凌将众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都复述了一遍。
听到对俞凌的讥讽时，俞晚舟的目光闪了闪；听到老太太隐晦地提及凤城时，俞晚舟垂目看了眼地板；听到俞家二爷要给白露拉郎配时，俞晚舟不经意地瞄了俞佳慧一眼；直到俞家人又如同疯狗一般将矛头对向俞霄时，俞晚舟才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在诸位眼中，晚舟的孩子就如此不堪？”“三弟这是说什么话？凌儿还小哪里能听懂什么话，况且我们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清楚？我实在清楚的很。”
俞晚舟看着离自己最远的俞大爷，回想起从前的一幕幕，冷笑道：“大哥知道我平日里都叫他们三个什么吗？”
“三弟才高八斗，无论是诗词学问，还是书画技艺皆是一等。尤其是一手妙笔丹青更是举世闻名，为兄也是佩服的很啊。”强扯出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俞大爷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能小心应付着。
“他们三人出身乡野，自然不像俞家其他子弟一般从小学习这些风雅之物，甚至连读书习字都比一般富裕人家的子弟晚些。”
俞凌因为这个原因没少被同龄孩子嘲笑，又因为俞家本身的底蕴，更是时常觉得抬不起头来。而俞晚舟却从未因此而责骂过他，甚至时常叮嘱他放慢节奏，脚踏实地一点点地跟上就好。如今突然听俞晚舟这么当众提起，脸上顿时烧的难受，全都是火辣辣的疼。
俞晚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此时的心里活动，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但是这些东西只要开始学便都不算晚，可有一样必须要从下知之、学之、巩固之。”
许是声音中透露处的情感过于沉重，白露也不由跟着他说话的频率慢慢放缓抽噎声，周围慢慢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俞晚舟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家庭之和睦在于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姊妹间需和顺相处，兄弟之间需荣辱与共，才能让助自身事业有成，家族得以绵延兴旺。”
聪明人间的说话贵在一点即透，俞晚舟并未多说些什么，其他人便听懂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白露不由在心里给她这个便宜老爹竖起大拇指，默默称赞道：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这话表面上说的是教育之道，实际上却是把除了他们以外的其他人全部拉出来鞭尸了一顿。高，实在是高！
“老三说的对。”老太太逐渐恢复往日里的理智，又因面对的是俞晚舟而应付地愈加谨慎，犀利的目光在自己的几个直系亲属面前一一越过，“尤其是你们几个也要牢记老三的话，将家主之言全都奉行下去，帮着老三守好整个俞家！”
底下的人应声称是，俞晚舟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但白露看着态度便的过于迅速的老太太微微挑眉，总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轻松翻过去。
“不过嘛。”老太太果然不负众望，接过旁边下人递过来的一盏香茗悠然出口，“但六丫头的婚事你也该考虑考虑了。”
“佳慧还未出嫁，怎么也轮不到白露吧。”
“白露？”老太太似是想起些什么，冷笑道：“你也知道她叫白露！”
“你和那女子之事我不会追究，也没有资格追究。但你让她借假死之名离开定王府，离开京城这件事情，我却不能不管。”老太太将茶盅稳稳放下，对眼前的俞晚舟怒目而视，“假死托生，叛逃京城，私自悔婚，哪一桩不是欺君大罪？”
“她虽是你的骨肉，但这关乎整个俞家的安危！”老太太面色稍作缓和，又喝了口递在手边的清茶，接着说道：“而且她先是和定王纠缠不清，再是被许配给北狄皇子，而后又与兰家之子和本届榜眼传出风言风语，哪一件不是败坏门楣之事？”
老太太和俞晚舟双目对视，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在气势上还隐隐压了俞晚舟半头。白露瞧着对峙中的二人，偷偷吸了口气。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白露默默扣扣手指，没想到自己竟然十分认同老太太方才的那番言论，难不成自己已经被封建主义荼毒，开始慢慢将古代女子身上的枷锁慢慢套在自己身上？
不对不对！白露忍不住摇摇头，恨不得将脑子里的这种想法全都摇晃出去。若是让她接受这种情况，还不如将她和俞老太太划分为同一类人来的直接了当。毕竟后者是对她古代之旅学习能力的一种认可，而前者则是对她原本二十多年人生的否定！
出神之际白露也没忘记细心留意二人的争执，老太太用这套话术直接将俞晚舟逼到死角，俞晚舟若是再执意庇护下去反倒容易让人抓住话柄。虽说凭着过人的手腕和曾经的名气，俞晚舟已经将同济书院上下收服，但在俞家，在关西却没有完全站稳脚跟。
白露想了想，便宜老爹的大腿还是得紧紧抱住，她又帮不了什么忙，不如就尝试跟那个表哥见个面？要万一能成功打入敌军内部也是件好事情。
思及此处，白露含泪开口，“爹爹与老祖宗莫要因我的再争执下去了，女儿愿意先试着与表哥相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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