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头场雪迎故人来
危险的事情总是能勾起人们内心的恐惧，却又能实实在在的予人刺激，这种变态的矛盾，实在磨人。
帐外号角响起，冲破了一室的旖旎，白露从凤城怀里跳了出来，有些慌乱的理了理自己的发髻。身后的凤城自主座上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晃到白露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朝帐外走去，边走边告诉她，“这是营中放饭的号声，看样子羊肉煲已经做好了。”手中的柔荑微微颤抖，却让凤城觉得异常心安。
军营里大锅架起，除却站岗的士兵外，所有人都成群结伴聚在一起，手里拿着碗筷，虎视眈眈地看着锅里热腾腾的羊肉。半碗羊肉烩菜，两个黍子面的黄馍馍，便是这些护国英雄们的一顿饭。白露突然想起自己往日里吃的那些精细饮食，两厢一对比，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三皇子，是三皇子！”正在打饭的士兵看见远处走来的凤城连忙打着招呼，凤城则是拉着白露一一回复。自今日起，整个北境皆知，天启三皇子身旁有一女子，身着白衣，颇得圣宠。
……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露总觉得军营中的羊肉煲比凤城那日带回家的好吃的多，惹得白露现在还在回味。
马车内的主座上白露依旧托腮沉思，旁边的凤城摩挲着她的手正在闭目养神，远处的电灯泡黑娃同学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马车的地板。
今日在营帐中她和凤城商议下很多事情。
比如黑娃。今日带着他在军营中转了一圈，竟有好几个军衔不低的将士说黑娃天赋异禀，骨骼惊奇，颇有些习武天分。虽说这话里凤城便和他商议了一下，这段时间现在侯府里找个暗卫教他些拳脚功夫，等他们搬回自己住的地方，她也有了自己顺手的婢女时，再把黑娃扔到军营里去。
比如张敏儿。张尚是兵部尚书，若是将张敏儿嫁与凤城，那便是真的将北境全数兵马交由凤城手上。可照目前的态势看，太子党对凤城并不是全然信任，甚至还多有防备。若是张尚搭上全部身家帮助太子，那张敏儿便是太子党的一颗棋子，可若不是，这便能让凤城如虎添翼。
白露又想到凤城身边的王驰云，这人完全已经叛变，估计早就给太子党敲起了警钟。
比如北狄皇子。白露对这人不甚了解，但从凤城等人的谈话中，白露大致猜测到这人的秉性。这人虽然人品不咋地，但在行兵作战，国家治理上确是一把好手。白露对他们的上心程度明显高于张家父女。
比如她买的那几处商铺与庄子。凤城虽宠她，但她却不能恃宠而骄，不能做那种依附别人的菟丝花，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白露想着，一来她手里的启动资金并没有那么多，二来她也实在没什么经商头脑，倒不如做些以前做过的营生，像是代购和农家乐之类的，前期投入少，后期回报高。
大地湾的东北角多是北狄外来人员，其中还夹杂着少许东夷与西戎的生意人。白露想着借助那里特殊的地理优势，搞些代购的生意，或许能小赚上一笔。而且那里人多嘴杂，便于各方消息的流通，指不定还能帮上凤城一些。
边想边默默掰着手指，安排着接下来的打算，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凤城，引的凤城嘴角微微翘起。
“白露，白露……”车外传来一阵欢呼声，白露疑惑地看了眼凤城，难道是她幻听了？怎么感觉听到了程紫衣的声音了。
白露轻轻挑起车窗上的一角，看到一抹紫色。身着紫色骑装的程紫衣执伞站在侯府的台阶上，看见马车上露出的一角月牙白，连忙挥了挥手。
瞧见站在车外的程紫衣，白露心里也十分欢喜，这几日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不寂寞也是假话。
两姐妹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但第一句总是离不开“你最近怎样？”“近来可好？”“我可真是想死你了”。这两姐妹自然也不免落俗，惹得周围几人抿嘴偷笑。
一直驻足在廊下的黑影往前移动了两步，黑娃见状连忙挡在白露身前。程紫衣瞧着好笑，联想到王驰云信里提及的黑娃，心里有了盘算，小声和白露嘀咕道：“这孩子看着还挺尽心。”白露莞尔，捏了捏她的手，暗示她回屋细说。
因为黑娃的举动，白露也发现了暗处的人影，歪头望过去。待看清之后，心头一震，随后又想起凤城之前的嘱咐，当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廊下的人也在观察白露。与数月前离别时不同，此时的白露已经长开了许多。原本蜡黄脸色早就被红润嫩白所取代，身量也比之前长高了些，穿衣打扮更是没有了之前的土气，俨然一副富家小姐的样子。
再细看身后的小厮与车马，还有满眼怜爱的三皇子，俞老伯心里满是怅然。
没错，廊下的两团黑影正是程紫衣与寿喜从京城远郊带回来的俞家父子，也是白露占着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晚娘的父亲与弟弟。程紫衣和寿喜赶到俞家的时候，白露那个名义上的姨妈正在追问这对父子什么事情，无奈之下，他二人只能将人救下一起带了回来。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俞老伯明显守着什么秘密，但未见白露却不肯轻易松口。
白露上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下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将父亲二字喊出口。她亲情淡薄，因为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关系，导致成年后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怎么搭理。更何况面对这样的一个陌生人。
不能将父亲喊出口，白露只能将目光投在一旁的“弟弟”身上，看着眼前快到胸口的孩子，笑着开口，“看着倒是比之前长高了些。”面前的男孩眼圈红了红，从怀里拿出个揉的有些旧了的纸包递给白露，低声唤了句“姐姐”。
夜色下飘起朵朵雪花，在白露与俞家父子间隔出一个羽帘，大地湾的头场雪，喜迎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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