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着玩具摊,等着我妈去给我找水喝。小宝儿穿着蛇皮口袋坐在旁边抹着眼泪。这时候过来一个叔叔,拿着小宝儿打趣儿,说小宝儿造型别致。
我抬头一看,正是刚才给小宝儿通风报信的那个中年男人。
“叔叔好!”我和他打着招呼。他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我面前箱子里面的小熊,然后问我:“你们家大人呢?”
“去给我们找水去了。。。我们口渴了。。。”我解释道。
“口渴?这小子在河里还没喝够啊?!”叔叔特别幽默,他一说话我就想笑。
“你这小熊是哪儿进的货?”叔叔一边用手扒拉箱子里的小熊,一边问我。
“叔叔,这个工厂倒闭了,不卖货了,这些是我妈妈的工资。”我解释着。
“你们家里这个熊多吗?”叔叔问道。
“多!特别多,装满了两间屋子。”
我看见他的眼睛一时一刻都不离开这些小熊,明显是很喜欢,我想家里应该有小孩子,想买一个吧。于是我就说:“叔叔,您挑一个喜欢的小熊吧,我送给您了。感谢您刚才把我弟弟从河里捞上来,还给我们送信儿。”
“哎呦!真大方啊你。你做的了主吗?”叔叔笑着问。
“应该没问题吧。。。您帮助我弟弟,我妈也会感谢您的。”
“行,那你送我哪一个?”叔叔眼里都是笑意,问道。
“您挑!您喜欢哪个就拿哪个。今天卖剩下的样式不多了,我家里还有很多各式各样更漂亮的小熊呢,这些衣服都是独立制作的,可以像人一样穿脱。今天剩下这些如果您都不喜欢,也没事儿,等我下次周末遇见大集,我还来。到时候您早点来,选个喜欢的也行。”我是真心实意想送给他表示感谢的。
“哈哈哈,好!好孩子,你几岁了,上中学了吗?”叔叔问我。
“没呢,快了。”我笑着回答。
“那我选一个这个。。。”叔叔拿了一个身穿消防服的小熊。这个小熊穿了一身橘红色的条纹消防服,穿着皮靴,带着安全帽。
“叔叔,您眼光真好。您看这个衣服上的条纹,晚上用光一打还反光呢。这衣服帽子,还有鞋子都是能脱下来的。”我介绍着。
“好!多少钱?”叔叔问道。
“不要钱。我说了不要钱。这是为了感谢您的小礼物。”
“你真的不要钱?!”叔叔瞪大眼睛问道。
“不要,说不要就不要。人不仅要守信用,还要有良心。”我诚恳的说道。
“好孩子!叔叔看你长大是能做大事儿的,有出息的孩子。”说着就摸了摸我的头。
“你看那边的那个红色的大铁门没有?”说着叔叔就指着不远处的临街的一个工厂的大门。“那是叔叔的,你以后和你妈来卖玩具,渴了饿了就去哪里找叔叔,我姓白。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找白叔叔,知道吗?”
“好嘞!谢谢叔叔!”我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叔叔拿着小熊就站了起来,笑着说:“那我拿走了?!”
“好的,叔叔再见!”我笑着和他摆着手道别。
“小伙子!”叔叔突然看向我身后的小宝儿,“你这衣服暖和吗?!”叔叔一边笑着,一边走向小宝儿,轻轻拉扯着他身上的蛇皮口袋。
“别动!疼!”小宝儿没好气儿的说。“哈哈哈哈,看你还淘气不?!那前几天雨下的那么大。河里都涨水了,你还敢下河捞鱼?别让鱼吃了就是好事儿!”叔叔批评着他。
“我捞鱼是为了挣钱!”小宝不服气的辩解道。
“哎呦!捞鱼怎么挣钱?”
“把鱼卖了就能挣钱了!”小宝儿气哼哼的说道。
“那你牛了,鱼没捞上来,衣服和鞋还都冲跑了,你妈还得给你买衣服买鞋。那你这捞鱼不是挣钱,是赔钱啊。哈哈哈哈哈”男人笑话起来小宝儿。
“哇~~~”小宝儿似乎感觉到了羞辱,抬头大哭。
“叔叔,您别搭理他!讨厌的玩意儿。”我特别讨厌他咧着大嘴在大街上哭的模样,真丢人。所以我扭过头,继续把箱子里的小熊重新摆好,继续招呼来买小熊的顾客。
不知过了多久,我妈终于找来了一壶白开水,我咕咚咕咚的喝了半壶。这时候已经中午了,我妈带着我和小宝儿买了几个烧饼,坐在路边就吃了起来。
“这集上没人了,剩下这几个,我刚才转了转,咱们去他们那边街上的十字路口摆一下看看。一会儿一爸肯定在那条路上接我们,也能看见我们。”我妈对我说道,我点了点头。就这样,我们仨挪了地方。来到了这个镇子的中心位置。
小宝儿的奇特造型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顺势我们的小熊也都卖了出去。我妈开心极了。这也是她真正第一次站在我旁边卖东西,能看出她很有成就感的样子。我们把蛇皮口袋折叠好,放进了空箱子里,就准备等我爸接回家了。
“今天卖了多少钱?”我问我妈,我妈打开钱包,跟做贼一样,左看右看,偷偷的扒拉一下里面的钱。“嘿,真不少!肯定比昨天还多!还是我闺女有本事,给妈卖这么多!回头回家妈给你炖肉吃。”我妈夸奖着我。
“我也卖了!”小宝儿坐在一边大喊着。
“你卖个屁!就出来丢人现眼,让人着急了!”我妈扭头瞪了他一眼,怒斥他。
“你看!这是不是我卖的!”小宝儿不服气的把手伸了出来,我一看,我去,他手里竟然有一张5块钱!
“你哪儿来的钱?你偷我钱?!”我生气的说道。“我一直在辛辛苦苦的卖小熊,你在那边干坐着就算了,你还偷我钱!”当时给我气的,我对我妈说:“妈,您管管您儿子!”
我妈听我这么一说,低头就捡起一根木棍,照着他屁股就狠狠的抽了两下。
“别别!不是我偷的!刚才那个叔叔给我的!”小宝儿嘴巴没有我妈手快,我妈都打完了他才说出来。
“哪个叔叔?”我妈问道。
“就是把我从河里拎出来的叔叔,卖给他一个消防员的小熊,他给了我5块钱。”小宝儿解释着。
“你放屁!那熊是我送给人家的!你怎么能要人家钱啊?!”我生气的问道。
“我没要,他塞我手里的。。。”小宝儿嘟囔着。
“给我!”我一把就把他手里的钱给抢了过来,“人要是说话不算数,一辈子白活!”我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转头就往大集那边的红色大门跑去。
“大宝儿,你干嘛去?!”我妈问我。
“我给人家把钱送回去!”
我一路小跑的跑到叔叔之前指给我的那个大红铁门前,咣咣的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儿。
“你干嘛?!你找谁啊?”老头儿问着我。
“爷爷,这里是不是有个白叔叔?”我问道。
“哦,你找他啊?他出去办事儿了。”爷爷回复我。
“爷爷,请您把这5块钱给我白叔叔。您告诉她,是卖小熊的女孩给他的。”说着我就把钱递给了那个爷爷。“好!”他接过钱点了点头。
“您可别忘了哟!”我嘱咐好老头儿,又跑回去找我妈和小宝儿,这时候爸已经开车来接我们了。我们往回走的时候,我把今天的事儿告诉给我爸和我妈。我妈赞同我,说我做的对,我爸也说如果有机会应该请人家吃顿饭喝顿酒感谢下。随后,我们三个人一起批评了小宝儿。然后他就咧着大嘴一路哭到了家。
过去的两周,每逢一三六八的日子,我妈就去街上赶集卖小熊,虽然卖不出去多少,但是能勇敢的迈出第一步也是很棒的。周末如果能遇见大集,我也会陪我妈去卖。每次不知道是周末的原因还是怎么的,只要我在,不管多少都能咣咣的卖出去。我妈说我招财,这么说的还有算命的,他说我是福将。这个在未来的几十年也慢慢印证了,浅浅的嘚瑟一下。
过了快一个月,我和我妈在这个周末又来到了隔壁镇子赶大集。这次摊子还没摆好,就过来一个人找我。
“白叔叔?!”我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妈妈,这个就是上次把小宝儿从河里拎上来的叔叔!”我赶紧拉着我妈介绍着。
“哎呀!大哥您好!一直想感谢您呢!”我妈赶紧热情的和白叔叔打着招呼。
“没关系,顺手的事儿。那个淘气的小黑孩儿没来?”白叔叔笑着问。“没有!那孩子太淘气,不敢带他出来,竟添乱!”我妈也笑着说。
“胖丫头你叫什么?”白叔叔摸着我脑袋问。
“您叫我大宝儿吧!”我热情的回答。
“哦,大宝儿,你们别摆摊了,来收拾起来,跟我来。”白叔叔对我和我妈说。
“啊?不摆摊?不摆摊怎么卖出去啊。。。我们大老远来的。。。”我妈尴尬的说道。
“你们遇见我就不用摆摊儿了。。。放心吧。。。这些小熊一个都剩不下,来,来我公司。”说着白叔叔就弯腰,帮着我们俩把小熊都装进了箱子和口袋里。我和我妈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就答应了。
白叔叔带着我们俩一路就来到了他的公司,也就是那扇大红门后的院子里。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老头,“哎呀!这不是上次来给你送钱的胖丫头吗?”爷爷笑呵呵的说道。
“爷爷好!”我赶紧和他打着招呼。“我带他们去我办公室,你去倒两杯水来。”白叔叔和爷爷说道。爷爷应和着。
我们来到了白叔叔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不大,但是装修特别讲究。木质的墙围子,皮质的沙发,墙上挂着一幅非常漂亮的字,写着“天道酬勤”。还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梦旋转的椅子。诶~桌子上竟然还摆着上次我送给他那个身穿消防服的小熊玩具。原来他不是买来给孩子的,是自己摆着的?
“你们坐,坐沙发上。”白叔叔热情的招呼着我们,然后从箱子里把小熊都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并挨个拿起来扒拉着看。
“您这个小熊是外贸货吧?!我要是没猜错,你们是隔壁那个镇子上合资玩具厂的货吧?”白叔叔一下就猜中了。“对对对!”我妈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您手里有多少?”白叔叔又问。
“有两件屋子,几千件。”我妈回复着。
“您在集上什么价卖的?”
“3块钱一个,5块钱俩。”
“嗯。。。您这货我都收了,按您2块5一个收,行吗?”这话一出,我和我妈当场都愣住了,我以为我听错了。
“这两口袋小熊您都要了?”我嘴巴快,趁着我妈目瞪口呆的时候,抢先问道。
“不,不仅这些,还有你们家里的。我都收了。”白叔叔笑着说。
我跟我妈呆在那里半天没出声音。还是开门那个爷爷给我们端水进屋,我俩才缓过神来。
“你要这么多,干嘛用啊?”我追问道。
“卖啊!拿去大商场卖,拿去外地卖。”白叔叔笑着说。
送水进来的老爷爷也笑着介绍着:“我们公司是贸易公司,这是我们白经理。”
“白经理?”我和我妈异口同声的问道。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有人介绍说他是一个经理,而且还拥有一家规模颇大的公司,恐怕谁都不会把他和成功人士联系起来。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人,此刻却要收购我妈妈手中的货物,这让我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正是中国改革开放大潮汹涌澎湃之际,无数的商贸公司犹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这些公司所从事的业务基本上都是贸易活动,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倒买倒卖。他们把北方的商品倒腾到南方去销售,又将村里的土特产品倒腾到城市里贩卖,甚至还会把国内的货物倒腾到国外去交易。
这样的商业模式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无限的商机和可能性。在那个时代,信息流通还不够发达,市场也存在着巨大的空白和需求,因此这些商贸公司凭借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和灵活的经营方式,迅速崛起并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我和我妈都想不到,我们遇到的这个男人,竟然是对我们家影响极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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