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不理想。
宋秀芝拿着厚厚一沓报告单,把小蕊的脑部CT反复看了无数次,神情渐渐从凝重变成哀切。
“孩子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根据你打听来的消息,她应该也没有出现过高烧不退的情况。”宋秀芝终于把CT片子从灯箱上摘了下来,“初步怀疑是药物或者神经毒素导致的,但因为人体代谢的缘故,血检并没有查出药物残留。”
陈欣怡怔了一下:“药物?”
“镇定类或者抗抑郁类的药物,过量服用都有可能造成这种情况。”
“宋姨,您确定那些牛奶没问题吗?”
宋秀芝沉默片刻:“至少我检验过的那几盒是没问题的。”
“嗯。”陈欣怡应了一声,勉强笑笑,“检查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就算王洪春真在牛奶里动了手脚,他也不会轻易留下证据。”
宋秀芝颤抖着指尖在那沓报告单上点了几下,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她是学者,更是医者,这段时间接连接收的患者都是类似的情况,几乎每次治疗都像是在直面人性之恶,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常理。
陈欣怡站起身:“我先把小蕊送回去。”
“欣怡。”宋秀芝叫住她,“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陈欣怡回头打量着她的神情,顿了顿才道:“我准备先跟刘芬兰谈谈。”
带着小蕊回去的时候,刘芬兰还没收摊,小吃车前排着长队。
陈欣怡突然感觉肩头一沉,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小蕊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你们回来了啊?”刘芬兰手上不停,把刚炸好的串串装好递给客人,扭头问道,“情况怎么样?医生咋说的?”
陈欣怡嗫嚅着唇,半晌没发出声音。
刘芬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串串往油锅里放的手一抖,热油溅到了手背,疼得她狠狠哆嗦了一下。
被贫穷勒住脖子的人,仿佛连担忧都抽不出时间。
等面前这位客人离开后,刘芬兰看了一眼沉沉睡着的小蕊,抽空摸出钥匙递给陈欣怡:“妹子,麻烦你先帮我送小蕊回家,然后等等我,具体情况等我收了摊再说?”
陈欣怡等的就是这个,接过钥匙点头应下。
抱着孩子回到车上,陈欣怡侧身给小蕊系安全带时,小姑娘终于醒了。
“……姑姑。”
陈欣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姑姑弄醒你了?还困不困?”
小蕊揉了揉眼睛,两手撑着坐垫坐直了点:“……不睡了,妈妈呢?”
“还在忙。”陈欣怡启动车子,“姑姑先送你回家,妈妈忙完就回来陪你了。”
“嗯,姑姑……”小蕊缩在副驾驶座上,垂头掰着手指,“我以后是不是就只能做个小傻子了?”
“……”陈欣怡一震惊,原来她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变傻,“不会的,你只是生病了,可以治好的。”
“……但我都不记得我的名字怎么写了。”
陈欣怡呼吸一滞,沉默许久才问:“小蕊,你王叔叔除了要求你每天必须喝牛奶以外,还要求你吃过其他东西吗?”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想了很久才摇了摇头:“没有了。”
到了刘芬兰家后,陈欣怡哄睡了小蕊,开始轻手轻脚的在这套老房子里翻找起来。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王洪春确实是个极度谨慎的人,他谨慎到没有在这个家里,留下任何属于他的痕迹,如果刘芬兰不说,恐怕任谁来了,都看不出她有个正在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凌晨十二点半,刘芬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将手里的剩余食材放进厨房后,她才紧张的问陈欣怡:“小蕊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陈欣怡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检查结果递给刘芬兰。
刘芬兰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哆嗦着唇问道:“中枢神经受损是什么意思?”
陈欣怡静静地看着她,刘芬兰和她对视片刻,眼泪扑簌簌落下,捂着脸低声抽泣:“怎么会这样啊?我以为她只是贪玩不爱学,怎么就成这样了啊?”
“医生说,小蕊的情况有可能是药物导致的。”陈欣怡语气关切,“你有给她吃过什么神经方面的药吗?”
“我怎么可能给孩子乱吃药?”刘芬兰情绪激动,像每一个被质疑了母爱的妈妈一样,“小蕊被我养的不知道多好!她平时连个感冒发烧都很少!”
陈欣怡也不生气,语气柔和,循循善诱:“那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在孩子入口的东西里做手脚吗?她这症状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人要求小蕊必须吃什么东西吗?”
刘芬兰的抽泣倏地顿住。
她张着嘴,浑身开始克制不住的颤抖。
陈欣怡知道,刘芬兰应该是想到什么了。
事实上,只要心存疑虑,要怀疑到王洪春头上真的不难,刘芬兰母女没什么亲朋好友,能接触到孩子饮食的人就那么几个,孩子又是在王洪春出现之后才有的症状……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王洪春的嫌疑都不低。
刘芬兰两眼通红的盯着陈欣怡:“……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
陈欣怡叹了口气:“小蕊的症状,是在你交了男朋友之后,才出现的吧?我上次还听你说,你男朋友要求小蕊每天必须喝了牛奶再睡?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刘芬兰就猛地站了起来,把检查报告胡乱塞进陈欣怡怀里,大力推搡着她往门口走。
“出去!滚出去!我看你就是不想我们娘俩好!”刘芬兰痛恨道,“指不定小蕊的药就是你给下的!你是老马的妹妹,肯定看不惯我改嫁,所以故意来害我女儿,不想我跟洪春结婚,是不是?”
陈欣怡在门口站定,挡住刘芬兰推搡的动作:“你非要这么自欺欺人?”
“什么叫我自欺欺人?我哪里说的不对了?”刘芬兰抓着门把手,作势要把门关上,“你赶紧滚!以后别来找我了!滚啊!”
陈欣怡彻底沉下了脸:“我可以走,但你要想清楚,小蕊的情况已经耽误不起了,这是关系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你真要这么自私?”
刘芬兰的声音愈发尖利:“什么叫我自私?我是孩子她妈,难道我还会害她吗?”
“你是不会主动害她,但你正在纵容别人害她。”
刘芬兰的脸上青红交加,又急又怒。
“滚!再敢来我家我就报警了!”
房门在陈欣怡面前重重拍上,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刘芬兰还在里面骂骂咧咧。
陈欣怡静静听了一会儿,嘴角慢慢勾出个讽刺的弧度。
她早该明白的。
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无怨无悔、无条件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刘芬兰关心小蕊吗?
或许是关心的。
但这份关心比不上昂贵的腕表,比不上成为富太太的生活,甚至都不能让她少出一天摊,早回一趟家。
侥幸心理让刘芬兰在做选择时,无视女儿可能收到的委屈和伤害。
现实的磋磨,让爱变成了真正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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