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她嘴里听到过不少,他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她跟着他是因为他和一个人很像。
无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可她喃喃地在他耳边轻声诉说她对家里想念时,他是有些心疼的。
他不清楚她这个样子存在了多久,但要是一直如此,那她一定很难受。
她诉说寻找他的艰辛,她说她很想他,很心疼他。
无相心里有些欢喜,同时又有些落寞,他懂自己欣喜什么,落寞什么。
他们两人是无法在一起的。
不过他想,没办法在一起的话,这辈子有她陪着他也不错。
但…意外来得也很快。
他救过人,无辜的妖,他敬重的师傅一件件缠得他忽然呼吸不过来。
她说,这是他的结局,但凭什么?
谁安排了他的结局,对方要他做什么?
无相生气,不甘。
他想问她,谁安排了他的结局,可看到她含泪的眼又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有人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他动了动手指,伸到她面前接住了接不到的泪。
他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磨损的沙哑。
“别哭。”他轻声道。
破败的牢房里,他一个人说话像喃喃自语。
阿柒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地看向他,哭着问,“你、你能看得见我了?”
“嗯。”无相抚上她不甚清晰的脸,眼神温柔,“能看见。”
阿柒哭的更加厉害了。
“能看得见,那你不是能经常能听得到我说些什么,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往前走?”
无相苦笑了下,他只是能偶尔听得见她说话,对于她话中的很多内容,他都不清楚。
他没有明说,而是问,“你说这些恶意誓要将我推向死亡,那么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如他们所愿了?”
阿柒忍不住抱住他,“你不痛苦吗?你不想要报仇吗?”
无相感到了一阵轻轻的风扑来,他张手环住了她。
“想。”他说得极慢,可又极肯定,“可以我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将他们绳之以法。”
阿柒听到他的话沉默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他经历的最后一个世界,他有没有办法黑化,大仇得报。
她的询问无法帮他解决问题,反而在他心口增添多了不可言说的伤痕。
她不该说,更不该问,
无相见她不再说话,叹了口气,他轻声道,“三日后我要行刑了,你能不能回去帮我守着无人的古寺?”
其实他被禁住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解决,只是他那样做了,他便和那些人一般样别无二致了。
变成那样堕落、邪恶曾经自己所厌恶的样子。
“好。”
……
或许死亡可以走向新生,但对于无相来说,他的每一次死亡都是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行刑的地方设置在郊外宽阔地方,方便众人观看。
无相灰色的袈裟沾了很多血迹,看起来破破旧旧他被栓在木架上,他看着隐在人群中那些人得意又阴险的目光,听到大家窃窃私语讨论他道貌岸然,周围的人视线犹如烈火。
明明他脚下的柴火还没有点燃,他却已经犹如烈火烹油。
呵。
他眉眼低敛,忍不住笑了下。
在他被架起来后,一旁空着的位置也加上了另一人。
不。
也不能说是人,应该说是妖。
容貌出众的小妖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落泪。
她红着眼眶一直在小声地抱歉,“不对住,对不住,是我的错…”
无相摇了摇头,示意不关她的事。
他看着不远处缉妖司的人眼神交汇,接着一个其貌不扬的老者举着火把上前,他们没有先对无相动手。
火把落下,火焰触碰到木柴,瞬间蔓延起来。
被禁锢了妖力的阴玲珑脆弱的像普通人一样,脚底的滚烫将她吞噬,她疼痛地尖叫出声。
声音撕心裂肺,穿破云霄。
聚在一起的人群,一动不动盯着她,眼神仇恨又冷漠。
阴玲珑疼得受不了,口中一直呢喃着无相的名字。
“无相…无相…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无相蓄着力,在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充满四肢后,被束缚住的手指动了下,下一瞬他冲破铁链。
口中吐出一口血,他念着口诀,银白色的佛杖从被缉妖司侵占的首领的手里飞来。
人群一阵惊呼,“妖僧挣脱铁链了!快跑!”
他们推搡着向四处逃走。
无相握住佛杖,给阴玲珑解了绑。
一个走字,他将她抛之身后,握着佛杖和缉妖司的人对上。
缉妖司的人看到他吃了药还能恢复,直觉不妙,惊得一退,也想跟着跑。
但他们是京城正统,此时此刻又怎么会怕一个看起来只是勉强逃脱的和尚。
眼神一凛,他们摆好阵法对付无相。
无相割破掌心将自己的血涂在佛杖上,他拿着佛杖和他们对上。
佛杖圣洁,可当它饮了第一个凡人的血后,它就有了不同的变化。
乌云蔽日,鸦鹊惊起,郊外被一团黑雾笼罩。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相从一堆尸骸中走出来。
他看着手中已经黑了的佛杖,眼中没什么情绪,只是转身去了困住他师傅的村子,去了他曾经救过的地方,去了那几个曾经邀请过他加入其中的门派,最后他满是血迹的回了古寺。
站在古寺门口,他抬眼望着牌匾上写着的济世二字,无悲无喜,只剩下麻木。
抱着骨坛推门而入,无相看到了神态几乎和他一样的阿柒。
她躺在莲花池边,仰头看着四方井中的天空,没有一丝生气,像是死去了般寂静。
他走进来的动静扰到了她,她缓缓坐起身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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