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十一点。
房屋旁的沙枣林被风吹得“哗哗”响,林木的清香从纱窗飘进来。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穿过,在纱窗上上投出一地斑驳。
南琪釉醒来后,发现床边的座位空了,外婆不在旁边。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身上的疼痛缓和不少,胳膊也稍微能抬了。
她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
南枝推门进来,给她拿了煮熟的玉米和热牛奶进来,给她搁在床头柜上:
“能吃吗?不能我喂你。”
南琪釉一脸倔强:“能,我又不是残疾人。”
南枝冷呵一声:“真好,还记得自己不是残疾人呢。那你赶紧吃,待会卫生员来了再给你做一个检查,如果实在严重,再去团部医院。”
南琪釉喝了口牛奶,觉得腥,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南枝解释说:“这是我刚才牛肚子里挤出来的新鲜牛奶,和你们平日里超市喝的那种巴氏杀菌奶不同。这种新鲜,高温沸煮杀菌,放心喝吧没问题。”
“喔喔。”南琪釉一口把牛奶全闷掉,把杯子搁回去后问她:“你说的团部医院,是什么意思?”
“哦。”南枝难得有耐心地跟她解释:“我们这里是建设兵团,沙尔县虽然是独立的县城,但也属于农二师。沙尔县人口不多,没有独立医院,我们平时就医都是去团部的医院。”
南琪釉:“……”
听不懂。
为什么新疆的地名这么复杂?
南枝叹息一声,一边叠衣服,一边跟她解释:“你真笨,这都不理解?简单给你举例吧,阿克苏属于建设兵团农一师,下面有很多县城,统称为团。县城下面的村落,就叫连队。懂了吗?”
南琪釉反映了一瞬,这才点头:“喔喔。懂了。”
她打量卧室环境。
斑床是纯实木床,老旧。
房间墙面斑驳,有一只独立的红漆木柜,由于时间久远已经发黑。
外婆家里,无论是客厅还是卧室,都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没有地砖和光滑地板。
房间很简陋,但墙面挂着的手工艺术品,又为这些简陋增添了一些独特的温馨味道。
南琪釉收回打量的视线,问南枝:“你和你外婆,就住这里吗?爸也给了你不少钱,你怎么就没给外婆买好点儿的房子?”
“外婆喜欢住这里。”
南枝瞥她一眼,又说:“再者,如果不是你妈,我和外婆用得着住这种地方几十年?”
南琪釉被噎住,说话气势立刻就弱了几分:“别说了,我看你们过得越糟糕,我越难受。”
南枝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小声说:“行叭,你继续难受,我带深哥和冯老师去附近转转。”
“……”
南琪釉沉默了一下警告她:“南枝,这次冯老师是为我来的,不是为你,别自作多情哈。”
“你也别自作多情,我对冯老师没兴趣。”
一直以来她都拿冯川柏当老师,从来没有过逾越的想法。
十二点左右,卫生员过来给南琪釉做检查,正如唐叔所判断的那样,南琪釉伤不重。
加上唐叔已经给她做了处理,只要好好休息就能下床走动。
冯川柏这次来主要是工作,他还有工作交接,第二天下午就回了隔壁文市。
南枝则陪着傅润深再去拜访那些皮革老匠人。
沙尔县城不大,居住在县城里的大多是少数民族,他们大多家境清贫,没有能力承包农耕地,大多人都是靠做皮革产品营生。
傅润深和南枝昨天因为时间关系,许多老匠人家里都没来得及去,特意留了几家今天来拜访。
他们走进一家叫巴哈尔的老匠人家。
一进院子,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羊粪味道给熏得直捂鼻。
紧跟着,傅润深看见一个4岁左右的小男孩,拿着一把大铁锹在羊圈里清理羊粪。
看见南枝,小男孩立刻搁下大铁锹,朝着她跑过来:“南枝姐姐!”
小男孩很瘦,他扑过来的一瞬间,南枝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圈:“小麦迪,爷爷在不在?”
“爷爷在里面!”小男孩指着里屋说。
小男孩身上味重,傅润深下意识站远了几步。
看见南枝抱着小男孩,瞬间又站了回来。
他捂着鼻子低声说:“小南枝,不如,我来抱?”
“我来。”
小南枝看他一眼,笑道:“深哥你这是在嫌弃我们家小麦迪臭啊?”
傅润深没有否认,只道:“我有点小洁癖,你知道。”
小麦迪抬起胳膊自己嗅了嗅,也被臭到,他捏着鼻子道:“真的好臭臭呀!”
南枝笑出声,拿下巴尖儿指着傅润深说:“小麦迪,这是深哥,外地来的大老板。”
小麦迪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很大,睫毛翘长。
维族男孩五官都很深邃,不难看出长大后会是个帅哥。
小麦迪小声对南枝说:“南枝姐姐,爷爷留了好东西给你。今天上午,有个大老板来收皮雕,出八百爷爷都没卖,说是要留给你。”
“是吗?那我可要看看。”南枝把他放下来,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去忙,我们进去找你爷爷。”
小麦迪点头,转身回了羊圈继续铲羊粪。
傅润深无法想象,一个四岁小孩做这些居然得心应手。
南枝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解释说:“深哥,巴哈尔爷爷是县城里手工最好的皮雕匠人,他做的皮雕,能卖很好的价格。小时候我刚开始学皮雕的时候,经常来巴哈尔爷爷家里。巴哈尔爷爷无儿无女,独身一人。小麦迪呢,是被遗弃的孩子,巴哈尔爷爷抚养他长大,这小孩很懂事。”
傅润深皱眉:“政府不管吗?”
“管,九年义务教育,每个月有两百块低补,但杯水车薪。”
南枝带着他往里走,走到门口,低声又说:“沙尔县城的特色,就是皮革手工品。每隔几个月,会有内地的老板来收艺术品。待会我会收几件儿走,以你的名义,我就说你是内地来的大老板。”
傅润深点头:“嗯。”
推门走进客厅,房间里墙壁上挂满了皮雕手作,茶几上也摆满了小物件儿。
南枝环视一圈,没看见哈巴尔,低声继续说:“茶几上的皮雕小物件儿,外地老板统一来收的话,能卖个20块钱,除掉成本,也就赚个两三块。”
傅润深打量四周,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林深间》皮雕作品吸引住。
林荫下,一只梅花鹿在休憩。
皮雕风格老道成熟,刻画栩栩如生。
他被这幅作品吸引,询问:“这幅作品能卖多少钱?”
“多少钱都不卖!”哈巴儿爷爷拿着水杯,杵着拐杖从厨房出来。
目光掠过傅润深,停在南枝身上,笑得眉眼弯弯:“小南枝来啦。听你外婆说,在内地上学啊?小没良心的,多久没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南枝立刻走上前,把哈巴尔爷爷扶着坐下,低声说:“爷爷,我这不是来了吗?”
她指着傅润深介绍说:“爷爷,这是傅润深,我深哥。他是个内地来的老板,可以收购你们的作品。我今天来呢,也是帮他挑一些东西。爷爷,你有什么比较好的作品,都可以拿出来,我们深哥都买!”
哈巴尔看了眼傅润深,又看南枝,说:“除了这个林深鹿,其它随便挑。丫头,听说你考上了好大学,这个林深鹿呢,是爷爷送给你的。”
“送我?那怎么行?”南枝给他捏捏肩膀:“这样,我挑个便宜的。”
“这只鹿也便宜,对爷爷来说也就耗了点心思,比起你们对我的帮助,小巫见大巫。”
见他这么说,南枝也不再拒绝:“那行,我收下。”
她给傅润深使了个眼色:“深哥!你快挑作品。”
傅润深点头,嗯一声,迅速挑了几幅作品,结果一问价格,也被惊讶到。
其中一幅皮雕作品做工细致,居然也才卖一千块?这作品如果拿去城里卖,如果能贴上一个品牌标签,卖5000顾客都只会嫌弃便宜。
南枝傅润深在哈巴尔家里挑选了4幅皮雕作品,一堆小挂件,满载而归。
从哈巴尔家里往回走的路上,南枝跟他解释缘由:“这里的手工品都会被外头来的商人打压价格,所以不会太高。深哥,现在万源集团不是给你升职了吗?你看看,沙尔县城的这些皮革手工品,可不可以贴一个你们万源集团的标签,拿出去卖?”
至此傅润深才反应过来小南枝“诓”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他浓眉一挑笑道:“感情在这儿等着我呢?作品是好作品,比万源集团工厂里出来的工艺更好。就是,审美差了些。”
他顿了一下,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这样,我这就给人打电话,让人来统一收这些皮革手工品,给一个合适的价格,绝对不会亏待这些老匠人。”
“其次,我们万源集团可以跟这些匠人合作,批量定制。设计师出设计,匠人们出手工。那些低阶的玩意儿就不要了,就做高端,能进专柜商场的。”
南枝脑补了一下他的提议,眼睛都亮起来:“如果真的可以,这些匠人的基本生活就可以保障了!只要万源集团不倒,那他们的单子就是源源不断的,多劳多得。”
这是南枝内心的小九九,她抓抓脑袋,一脸不好意思地和傅润深说:
“深哥,你别怪我瞒着你这个想法,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讲。现在你看见了,这里的居民真的很贫困。因为穷,这里能走出的孩子很少很少,大多都是初中之后辍学了。”
“都说寒门难出贵子,这些孩子更多的是想解决温饱。你看小麦迪,他才四岁,就开始帮家里做活儿。”
“他们手工你也看得见,如果能帮他们多赚些钱,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万源集团也算是做了扶贫慈善。你回去之后,和你们领导好好说说,这可是积德的好事。”
南枝讲得一脸认真,傅润深也听的认真。
他伸手揉了揉小南枝脑袋,环顾了一下这落后的沙尔县城。
思虑片刻后,他道:“巧了吗这不是?万源集团的杜董,打算成立一个培训学校,正在挑地方,我觉得这里倒是不错。”
“挑学校?什么学校?”南枝疑惑。
傅润深解释说:“你知道爱马仕的Boudard学校吗?为爱马仕培养了很多优秀员工。杜董也打算建立一个类似的培训学校,为万源集团培养优秀员工,学习BTS(高级技师证书)和FMA(皮革制品制造商的工艺专利)提供的皮革制作课程。这里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如果他们考不上大学,就可以走进这个学校学习。”
“当然了,如果学校建立在这里,我可以和杜董申请一下,不限制年龄。成年人也可以来学,万源集团可以负担学费,一旦学有所成,必须为万源集团供职五年。”
南枝眨巴眨眼,一拍掌:“绝了,可以啊!这样一来,我们这边很多初中辍学的孩子,都可以学有所成。如果他们之后能去万源集团上班,那也算走出去了!”
“对。我是这个意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此举,不仅推广了这边皮革技艺,也解决了一些年轻人就业问题。这学校如果真的成立在这里,相当于扶贫了,完全响应国家号召,执行了一带一路共同富裕政策。”
傅润深一本正经竖起大拇指:“万源集团的杜董真是绝了啊,发展公司的同时,还扶贫致富。”
远在锦城的杜敏打了个喷嚏,压根不知道什么扶贫,也不知道什么培训学校,更加不知道自己被儿子拿出来挡枪了。
南枝也并不知道这是傅润深临时的决策,跟着一起感慨:
“好人有好报的深哥。可是,深哥,我觉得人家杜董还不一定同意呢,要不,你打电话回公司问问?”
傅润深:“嗯好,我这就发微信。走吧,回家,等有了回复那边自然会安排人过来。”
他单手握着手机,假模假样地发了一条微信出去。
等快到家的时候,他又假装看到回复。
他掐住南枝的后颈,说:“小南枝,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收到了杜董的回复,杜董说没问题,培训学校可以建在沙尔县,明天万源集团就有人过来对接这边工作。”
“真的?”
由于南枝过于激动,单脚跨门时差点摔跤。
还好傅润深眼疾手快拉她一把,扶稳她,说:“嗯,真的。明天就有人过来,先收购手工艺品,再和当地政府沟通培训学校的事。”
南枝激动地原地直蹦,伸手揉着傅润深的脸,像只快乐的小精灵:
“啊啊啊啊深哥你是什么人间锦鲤啊?你给沙尔带来了光明!啊啊啊深哥我爱你!”
南枝无法用言语表述自己的激动了。
她纵身一跃,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傅润深身上,双腿盘着男人的腰,勾着他脖子,激动地把脸埋在男人肩窝里蹭。
傅润深端着小南枝的臀,在原地转了半圈。随后视线与扶着南琪釉出来的外婆对上,一时间十分尴尬。
外婆啧啧咂舌:“不用搭理我们,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外婆就当看不见他们似的,扶着南琪釉去了卫生间。
南琪釉瞥了傅润深一眼,也淡淡道:“你也不用搭理我,我就上个厕所。你们继续。”
傅润深:“……”
南枝也很尴尬,从男人身上跳下来。
等稳当落地后,她激动地迅速拉傅润深回屋,开始给他讲解沙尔县的历史,又开始给他分析培训学校建在哪里合适。
傅润深看着激情昂扬的小南枝,全程心不在焉。
南枝噼里啪啦给他讲了一大通,反问:“深哥,你听了吗?”
傅润深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嗯。小南枝说建在哪里,就建在哪里,听你的。”
南枝皱紧小眉头:“这怎么能听我的呢?你听我的,不怕回去之后被顶头上司打死吗?”
傅润深笑着说:“我的顶头上司是杜董,她人温和。”
南枝小声嘟囔:“MIT毕业的深哥就是不一样,这才进公司多久,居然就受到老板器重升职这么快?现在的老板居然是集团董事长了吗?”
傅润深笑得非常保守:“毕竟是麻省理工最年轻的硕士,长得又帅,值得器重。”
南枝:“……”
给你脸了傅润深深。
“我吹你帅,是希望你谦虚,不是让你开始自恋。”
南枝本来以为带傅润深过来,只能为沙尔的手工匠人多开辟一条贩卖渠道。
她没想到,因为她的这个小九九,万源集团会决定直接在这里创办一个培训学校。
这个培训学校对于沙尔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
既解决了贫苦小孩的学习晋升就业问题,也解决了大部分家庭的收入。
万源集团是中国最大的皮革制品集团,如果有沙尔匠人给他们源源不断的供手工皮革制品,相当于养了一个高端定制的“工厂”。
傅润深的新产品线KOI CARP走的是轻高奢,每个包都得是手工定制。
一只高奢KOICARP的包包,要经过设计、建模、剪裁缝制、细节加工、压印定型、封边处理等复杂的工艺,如果匠人的手工不行,就会影响到包包的品控。
傅润深看过南枝介绍的这些沙尔老匠人,每一个的手艺都炉火纯青。
如果在沙尔建立一个工厂基站,后续产品供应就不成问题了。
培训学校出来的学员,后续可以进入万源集团工作,可以留在沙尔,也可以选择去万源集团的香港、深圳以及锦城分工厂工作。
总之,怎么看都是一个互惠互利的选择。
当然了,互惠互利的基则下,万源集团的投入也很大。
万源集团那边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找到当地政府,谈培训学校的事。
另有一批人,开始签约沙尔县的匠人,为了品控,把每个匠人的手工划分为ABC三档。
万源集团的这一举措,轰动了当地人和政府,仅仅一周时间,所有项目全部谈妥落地。
这趟新疆之行算是解决了傅润深的一大难题,有了沙尔这个基站,和这些老匠人的代工,至少新产品的品质能得到一大保障。
经历过这件事,傅润深愈发觉得小南枝是他的锦鲤。
不仅能帮他突破倒霉运,还能帮她突破事业瓶颈。
*
一周后,冯川柏处理完雕塑设计,回到外婆家看望南琪釉。
经过一个星期的调理,南琪釉已经能下地走动。
看见冯川柏提着营养品走进院子,南琪釉加快了一瘸一拐的速度朝他冲过去:“冯老师!”
南枝和傅润深正在院子里两人头碰头坐着剥玉米,两人同时抬眼看见这一幕,嘴里同时发出“啧啧”声。
南枝调侃南琪釉:“恶毒姐妹,您这腿真牛啊,看见男人立刻跟小旋风似的。”
南琪釉扭过脸冲着南枝皱了皱鼻子:“关你什么事?”
冯川柏看见两姐妹斗嘴,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把营养品拿进屋内放下,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外婆哎呦一声:“小冯啊,你说你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冯川柏笑道:“应该的。小南枝于我,有救命的恩情,以后我还得多来看你才是。”
“救命?救什么命?”
外婆对南枝见义勇为的事一概不知。
她听冯川柏讲了个大概,一阵儿心惊动魄,骂道:“死丫头,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小冯,我们家枝枝命很金贵的,你下次别送这些便宜玩儿,送点金子啥的就挺好。”
南琪釉:“……”
绝了。这老太婆真的绝了。
老太婆这么绝,就该多活几年让她感受一下人间寂寞。
冯川柏点头:“好,下次我跟您送金子。”
外婆笑得眉眼弯弯:“好嘞。那就这么定了。小冯你陪釉釉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煮饭。中午外婆给你们做大盘鸡。”
冯川柏颔首:“好,谢谢外婆。”
等外婆离开,客厅里只剩南琪釉冯川柏两人。
南琪釉红着脸朝他身边挪了挪,小声说:“冯老师,那天晚上,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被蚊子给吃掉了。”
冯川柏想起她的遗言,想起她那句“在阳台晾内裤也很可爱”,瞬间如坐针毡。
他起身,嗓音淡淡道:“我去厨房帮忙。”
……
现下是涨潮季。
晚上吃过饭,南枝带冯川柏、傅润深、南琪釉去看涨潮。
他们坐在沙枣林一棵干枯倒地的粗树干上。
树叶被风吹地沙沙响,面前是流淌的河流,河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起来,但也在可控范围。
夕阳斜下,艳丽的晚霞映入河水中,变成一片金灿灿地黄。
林间晚风徐徐。
不仅景色是温吞的,风里的空气也是温吞的。
南枝吊着一双小腿晃荡,深吸一口气说:“你们等着,待会太阳落山,还能看见大月亮。今天十五,大月亮会特别圆,你们可以许愿。”
南琪釉看着远处晚霞发呆,这景色像一根暖色哈达,紧紧地拴着她的心脏。
太美了,她想把这幅美景画下来。
画里有美丽夕阳,快漫过河提的潮水,还有四个坐在树干上的青年。
一年前的南琪釉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与南枝一起坐在这里看夕阳。
夜幕降临,那轮圆盘一样的明月升腾而起。
南琪釉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月亮,宛如被树枝叉在天空。
她和南枝从树干上跳下来,开始摆弄三脚架准备拍照。
傅润深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去旁边小树林打了整整半个小时电话。
放好三脚架,南琪釉拿着手机站在河边拍照,南枝则蹲在相机前,捧着小脸,通过相机屏幕观赏那一抹皎洁月色。
冯川柏也在南枝旁边蹲下,低声问她:“小南枝,你和傅润深,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倒让南枝一愣,她羞红脸:“没、没什么关系啊。”
如果此刻光线充沛,冯川柏就一定能发现她表里不一。
冯川柏看不清她脸上神色,反倒松了口气:“你有没有思考过,人生中的另一半?”
南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嗯,没想过。”
冯川柏被她反应逗笑,又问:“你能接受,冯老师这样的人吗?”
这回即便南枝再傻,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南枝在对自己的感情上糊涂,可她在拒绝旁人的感情上确很聪明。
她咧嘴一笑说:“冯老师不是我的标准。如果非要构建一个未来男朋友的标准,我想,可以是深哥那样的!”
冯川柏:“……”
出师未捷身先死。over。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表明心迹后的尴尬,南枝立刻起身,岔开话题说:“我去看看深哥是不是走丢了!你们先拍!”
等南枝拔腿离开,冯川柏起身,望着女孩跑走的方向,有一丝怅然。
南琪釉见冯川柏心情突然跌落,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她走过来,戳了一下冯川柏的胳膊肘,小声说:“冯老师,我知道你想对南枝报恩。可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非要以身相许呢?”
冯川柏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对小南枝的萌生的感情。
他沉默片刻,才道:“每一个创作者心里都有一段白月光,我以为自己不会有,直到遇见小南枝。”
南琪釉有点吃醋。
同时她也很开心。
这至少说明,冯老师是喜欢姑娘的,冯老师不是gay?
她鼓了鼓腮帮子,满腔醋意:“冯老师,这世间除了头顶这一抹月光外,还有其它光呀。”
南琪釉顿了一下,小小声嘟囔:“譬如,可以守护你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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