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安慕宁所料想的一样,祁昱珩被俘的消息传入祁国皇宫的时候,祁帝、祁后都大病了一场。
尤其是祁帝,他本就患有胸痹之症,上一世的他便是在两年后因胸痹之症逝世的。
这一世,祁帝发病的时间提前了。
谢瞻奉了安慕宁的意思,去牢房里给祁昱珩传话。
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因几日的牢狱之灾,衣袍和发丝均有些凌乱,面容也有憔悴。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上的孤高、矜贵之气依旧不减,抬眸向谢瞻扫过来的时候,如一座冰雕,寒冷彻骨。
“将孤的太子妃,还给孤。”
这是祁昱珩这几日以来对谢瞻说的唯一一句话,他薄唇抿出一丝凉意,眼尾下垂,静地摄人,也冷得刺目。
谢瞻给祁昱珩的回复也没有变过——
“望太子殿下自重,安国坤仪公主,乃我大祁渊王王妃,而非太子殿下的,太子妃。”
祁昱珩冷哼一声,他颀长而立地站在那里,从牙缝里冷冷抛出一句:“只要孤不写和离书一日,宁儿便是孤的太子妃一日。”
祁昱珩的态度,谢瞻不甚在意。
他照例将笔墨纸砚在祁昱珩面前摊开,说道:“微臣相信,太子殿下会写下和离书的。”
祁昱珩面庞结了冰般。
“要孤说多少遍,孤是万万不可能写下和离书的——”
谢瞻打断他:“如果微臣说陛下时日不多了呢?太子殿下难道不想从这牢中出去,送陛下最后一面吗?”
这句话让祁昱珩体面的神色瞬间敛住。
他满脸厉色地看向谢瞻,一时激动、惶恐、不安,急切道:“你说什么?父皇好端端地怎么会时日不多?”
谢瞻告诉他:“陛下本就患有胸痹之症,此前时常发作,虽都靠药物控制住了,但身子已大不如从前。”
“此次涅槃铁骑踏平安国的消息,坤仪公主坐上龙椅的消息,还有太子殿下您被俘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对陛下造成了打击。”
“陛下一时气闷,便倒下了,不管太医如何用药,都已回天乏术,据宫中传来的秘密消息,陛下怕是撑不过七日了。”
谢瞻的一番话让上一秒还矜贵、清冷的男人,现下如被抽走了浑身肋骨一般,祁昱珩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又悲痛交加地喃着两个字:“父皇——”
谢瞻的视线落在笔墨纸砚上。
“只要太子殿下写下和离书,渊王殿下就会遵守诺言,将您放出去,您可以回祁国见陛下最后一面。”
“另外,陛下病危的消息还未传出去。”
“等到真传出去的那一日,不论是大皇子谢长进、二皇子谢逸尘,还是五皇子祁皊元,都会对皇位虎视眈眈。”
“皇城势必迎来一场腥风血雨,太子殿下,倘若您想真正坐上那张龙椅,想要护住自己的性命,那您的时间,不多了。”
谢瞻的一字一句如擂鼓一般,打在祁昱珩紧绷的那根弦上。
道理祁昱珩又怎么会不明白。
但他但凡写下这封和离书,那他和安慕宁之间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他不甘、他悔恨,为什么这么多个月以来,他和安慕宁只有明面上的夫妻之名,再无其他。
祁昱珩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撇开眼,看向牢房里唯一的一扇窗户。
他想,此刻的安慕宁应该正站在祁渊身侧吧,她是笑着的吗?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娇滴滴的眼散着水光。
这样的笑,她曾经也给过他,但他没有好好珍惜,甚至在最后,都站在了苏妍桦一边……
“太子殿下。”谢瞻再次出言提醒。
祁昱珩悲痛地闭了闭眼,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底一片猩红地看向了面前的笔墨纸砚。
他终是拿起了笔,俯身,一字一字地写下了和离书,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将曾经送给安慕宁的镶金东珠握在手心,心痛成了什么样……
谢瞻将和离书递到安慕宁手上的时候,祁昱珩正策马离开安国,往祁国的方向快马加鞭地赶。
能不能见到祁帝最后一面,祁昱珩只能听天由命。
谢瞻有些不解,俯首问道:“王妃当真不要祁国的帝位了?王妃应该知道,但凡是王妃想要的,渊王殿下都会为你夺来。”
安慕宁将那份和离书收进衣袖里。
她点了头,说:“嗯,不要了。”
她不愿祁渊,也不愿涅槃铁骑再为她冲锋陷阵、染上层层血渍,她只想在楚慕笙研制住能解祁渊和涅槃铁骑体内之毒的解药前,和祁渊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楚神医,不知平安脉探下来,我的身子如何?”
安慕宁坐在紫藤萝花下,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都笼上了一层光芒。
楚慕笙说:“前段时间服用凉茶给身子落下的疾,这会儿都已经调养好了,王妃若是想求子嗣,今夜便可以。”
“为了替王妃稳定安国朝局,渊王殿下近日未能腾开身来陪伴,着实是渊王殿下的不对。”
楚慕笙边说边看了护卫在安慕宁身侧的谢瞻一眼。
谢瞻连忙意会,说道:“属下这就去请渊王殿下过来。”
“你们二人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祁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慕宁侧身便看到了那个颀长伟岸、矜贵无双的男人,她冲他笑着。
“宁儿……”
祁渊眼神阴鸷微眯地朝塌上的她走来,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三分挑逗三分戏谑四分疯批霸道:“既然他二人都急成这样了,不如我们,就现在?”
他俯身而下,将安慕宁禁锢在他臂弯里,眼尾猩红的神态,让安慕宁心跳漏了半拍:“哪有……”
她想说哪有光天化日做这种事的,但祁渊显然不容她拒绝,肌理削薄的手臂轻轻一揽,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道:“无关人等,退下。”
安慕宁脸色更红了,楚慕笙与谢瞻却笑得跟姨母似的。
寝殿的帘布被拉上。
黑暗中,压在安慕宁身上的男人健硕紧实的后背上沁满了细细密密的汗。
安慕宁受不住,白皙的脖颈在往后仰时划下一道绝美的弧度,祁渊眼中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吻了上去。
看着她愈发不可抑制的模样,他眼神深邃得厉害,仿佛能吞噬一切情动。
床晃动得愈发厉害了。
安慕宁低吟着,纤细的手指在他后背上刮下一道又一道指痕……
听说祁昱珩终究没能见上祁帝的最后一面。
还听说为了登上帝位,祁昱珩一人对付谢长进、谢逸尘、祁皊元,祁国皇宫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战役。
祁昱珩终是坐上了那个皇位,而谢长进、谢逸尘、祁皊元被他全部赐死。
这个消息传入冷宫的时候,安若芙再次疯了。
她披头散发如同女鬼一般:“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不应该是五郎登上帝位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重活一世了,还是被打入了冷宫,安慕宁都不在祁国了,祁昱珩还是把后位留给了她!”
“我竟然要对着一团空气说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哈!哈哈哈!”
“安慕宁她凭什么,凭什么?!”
说完这一句,安若芙突然口吐了一口鲜血,溅在她身上、地上,殷红一片。
冷宫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打了开来。
公公挥着拂尘前来传了祁昱珩的旨意。
“陛下登基,大赦四方,接陛下旨意,将安国留置的世子安弘毅送回安国,同时将五皇子侧妃送出冷宫、同返安国!”
本是大喜的消息,谁知安若芙如同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抱着掉漆的柱子,死活不出冷宫。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回去了要给那个女人跪拜叩首,我呸!她不配,她不配,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回去的!”
几个公公见她这副模样跟见鬼似的,轮番上阵地要来扯安若芙。
就在安若芙最后要被架走的时候,她奋力推开公公,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撞向了墙壁,
一瞬间,鲜红的血从她额头上涌了下来。
她嘴里喃喃:“我死也不会给安慕宁磕头的……”
公公大惊失色,等他上去探安若芙鼻息的时候,安若芙已经没了。
登基那日——
祁昱珩负手立于金銮御座之上,英眉微挑,端的是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缠的是周身难掩的雍贵凌厉之气。
朝堂之下的大臣、将军,全都将毕恭毕敬地额头压在了金砖之上,其中就不乏有苏妍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祁昱珩矜贵地挥了挥龙袍,经历了皇宫之中的这场兵变,他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冷沉得可怕、也内敛得可怕。
苏妍桦是第一个抬起头来的。
她嘴角勾着一抹得逞的笑,祁昱珩登上了帝位,赐了安慕宁一份和离书,那她就是整个大祁后宫的赢家——祁昱珩一定求娶她,封她为妃,不,为后!
祁昱珩的视线同样落在苏妍桦身上。
就在苏妍桦两眼发光的时候,祁昱珩道:“朕已查明四年前凌江一战的真相,安远大将军手段卑劣、心思歹毒、实为蛇蝎毒妇,朕着即下旨,将安远大将军,打入大牢,永世不得出!”
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
“陛下?!”苏妍桦震惊地双目瞪大,如同茶盏一般:“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但祁昱珩没再看她,垂眸望着手心里的镶金东珠,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远在天边的安慕宁说:“宁儿,朕为你罚了她了,你还愿意原谅朕吗?”
“陛下——”苏妍桦被御前侍卫冷冷地将押了下去,她的声音消失在大殿之上,也一同消失在了祁昱珩的后半生之中。
而祁昱珩,成了历史上从未娶妻、无后宫佳丽、也无子嗣的帝王。
权臣劝过他,但他每次都只望着手里的镶金东珠说:“她会有的,到时,朕的皇位,会是她孩子的。”
他爱过一个人,但错过了她,他没什么能弥补她的,只能将皇位给她的孩子,证明,他爱她从不输祁渊。
安慕宁产下了一子。
小渊渊实在是顽劣,不是爬向安慕宁的床将他老子踢下去,就是爬向他老子的龙案在奏折上稀里哗啦一顿乱撕。
灯火通明的议事殿内,身穿绯红官袍的文武百官都不可置信得看着小太子越撕越欢,低垂着头不敢作声,等待着君王对他嫡子的怒火。
只见那位君王,玄色长袍上刺着沧海龙腾团,金丝封边,微敛利眸,凛冽的视线便从狭长的眼尾剜下来,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谁,能将太子带走?”
文武百官都全“噗通”一声跪在了龙案前:“恕臣等无能!”
祁渊起了身,一声呵斥:“一群废物。”就将小渊渊扔给了一旁的谢瞻:“辅助好安国与虢国两国新任帝皇。”
“什么?”谢瞻及文武百官全都不可置信。
“本王与女帝是时候离开皇宫,游离四方了。”祁渊正说着,安慕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祁渊,快来。”
“听懂了吗?”祁渊扫了在场的文武百官一眼,那寒冽的利眸如刀锋一般,压迫得人心惊。
谢瞻与文武百官叩首:“臣定当尽心竭力,辅助小陛下!”
那样颠倒众生的男人,矜贵得挥了挥衣袖,他踏出大殿,看着眼前的人儿,想起一句话——江山多旖旎,比不得你。
安慕宁撞进了他怀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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