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到了这一步,无论始皇帝,还是他,其实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只是,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不愿意放弃而已。
尉未央如今身负重任,为了方便,赵郢原本想留尉未央在东宫住下,但被尉未央给婉拒了。
“皇后姐姐尚未入住,我哪有捷足先登的道理——”
说到这里,尉未央眸光流转,浅浅一笑。
“夫君,我知道,你对这些规矩向来不太看重,但如今你已经是一国之君,担负着治理整个天下的责任,之后,还会有更加庞大的后宫,若是再如之前那般随意,时日久了,下面的人难免就会乱了心思,这是容易留下隐患的大事,不可以不慎重……”
赵郢:……
他很想说,朕不要那么大的后宫,但却知道,那几乎不可能,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就会无数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他塞女人。
“陛下,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啊……”
那一声陛下,还故意拖长了音,叫的婉转调皮,待到赵郢想要给她一个教训的时候,她已经笑着翩跹而去。
经过尉未央这么一闹,赵郢连日来有些沉闷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
处理完昨天积压的最后一道奏疏,赵郢起身,招呼张良把这些奏疏都拿下去,这才起身准备出门。
一旁的内侍见状,急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请示。
“陛下,现在可要安排晚膳?”
赵郢微一沉吟,便面色平静地摆了摆手。
“不必了,朕今日要回去一趟……”
那内侍闻言,又忙着要去准备皇帝的车驾。
赵郢:……
这个时候,他才深刻地认识到,如今自己和原来真的不一样了。当自己从始皇帝手中接过那一枚传国玉玺的时候,就注定以后的自己,恐怕很难再像以前那样逍遥自在,想去哪里去哪里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得考虑周全。
有些规矩,就算是自己不在意,也会有别人在意。
乘坐皇帝的车驾,回自己家……
赵郢只是稍微一想那幅画面,就不由一阵恶寒。
“不用了,稍后我会骑马回去……”
陛下想骑马回去,那就骑马回去,内侍很是恭顺地下去了。抱着天龙破城戟站在大殿门口的英布,见赵郢出来,赶紧抗起来跟上。
赵郢:……
天龙破城戟,委实是沉了些,这几天抗下来,一向自负勇武的英布都快给自己整自闭了。
这把长戟,自己别说用,就单纯扛着,都费劲!
陛下的勇武,竟然到了这般恐惧的地步吗?
他可是亲眼看到,这把长戟在陛下手中宛若灯草的样子,五指拨动,就可以让这把数百斤的长戟轮转如飞。所以,这几天,他看赵郢的眼神,都有些狂热。
但狂热崇拜是一回事,当这个执戟郎是另外一回事。天天扛着这个,也实在是太难了,原来,当陛下的执戟郎这么难的吗?
看着英布抱着自己的天龙破城戟,肌肉贲张,汗水津津,明明已经累得不行,却偏偏走到哪里,就抗到哪里的架势,赵郢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
他指了指英布扛着的天龙破城戟,稍稍犹豫了一下,尽量避免伤到了这位汉初三英之一部下的自尊心。
“这个不用随时带着的……”
英布:……
“啊,不用随时带着吗?”
英布瞬间瞪大了眼睛。
赵郢闻言,不由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朕又不是在领军打仗,哪里需要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把武器,再说,以朕如今的身手,朕就算真的要斩将夺旗,暴起杀人,又何须用得着这个……”
英布:……
低头看看自己手中扛着的天龙破城戟。
“前日,我拜望锥古将军的时候,将军曾私下里告诉我,执戟郎,执戟郎,一定要为陛下拿好长戟……”
赵郢:……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啥这货明明累得够呛,却硬是拿着自己的长戟寸步不离了,感情还是锥古那个夯货的锅。
此时,英布也终于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怕是上了锥古那斯的恶当。
怪也只怪锥古那厮长得太过憨厚,又太会演戏,当时说话的那语气,诚恳之极,丝毫不像作伪。但此时,也不好直接把陛下的武器给扔了。
只能强撑着。
“没事,臣别的本事没有,还多少有一把子力气……”
见这货死鸭子嘴硬,赵郢也懒得再去管他,这玩意儿,愿意扛着就扛着吧,就当是体能训练了。看看天色尚早,赵郢又去培养青霉素的偏殿去看了看。
问了问孙礼等人,准备的情况,这才带着英布和几十名宫中禁卫,趁着暮色四合,没有多少人关注的档口,悄然出宫。
……
眼看着赵郢走出宫门,张良这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几案上的奏疏,然后捧着,走出大殿。这些东西,要交由丞相府,由丞相和御史大夫等人再次审核,确认无误后,再发往天下各地,诏令执行。
张良正目不斜视地走着,心中却在默默地计算着时辰,眼看着快要走大殿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果然瞥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心中一松,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
“张车府令,辛苦——”
陈平远远地就看到了张良,就知道他有意在等自己,不由微微加快了点步伐,主动打了一个招呼。
“见过御史中丞……”
张良抱着奏疏呢,也不好回礼,故而侧身站在路旁,很是礼貌地冲着陈平点了点头。陈平走到他身边,脚步微微一顿。
“车府令是要找我?”
张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下官听闻,御史中丞今天去看了陛下找到的那道上古奇药……”
说到这里,张良语气微微顿了顿,语气有些莫名。
“以御史中丞看,那道上古奇药真的有那般神奇吗?”
陈平闻言,不由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
“车府令,此言何意?”
张良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默默地扭头,看了一眼只剩下满天余晖的夕阳,然后收回目光,默默前行。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快走到丞相府的时候,张良才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天无二日啊……”
陈平心中一颤,良久,他才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张良,然而,张良却仿佛那句话不曾说过一样,已经抱着厚厚的奏疏,与他擦肩而过。
只留下他,脸色变幻不定。
虽然张良只点了一句,但是他却马上就明白了张良到底担心着什么。
如今,始皇帝之所以愿意把江山和权柄,毫无保留地都交给当今陛下,可一旦那奇药真的有效果,陛下也彻底恢复了呢?
这个结果,只是稍稍一想,两人就觉得心头发麻,不寒而栗。
……
赵郢并不知道,手下两位大臣,已经开始在担心这个问题,哪怕他知道了,恐怕也能一笑置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什么天无二日,世界那么大,大到足以放得下自己和大父两个人。
赵郢的回府,让芈姬惊喜莫名。
一众下人,也纷纷要围拢过来给他行礼,自家小公子,如今已经登基为帝,他们心中早就激动万分,此时,见到赵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赵郢不由微微蹙眉,挥退了众人。
但这并不能阻挡这些人对自家皇太孙的崇拜,回到住处,依然忍不住兴奋地叽叽喳喳,说起皇太孙昔日的往事。
“当时,我就知道的,陛下龙章凤姿,一定会有一番出息……”
“……”
已经坐到大厅里的赵郢闻言,不由哭笑不得,赶紧撤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听闻自家大哥,又回来了,正准备吃饭的赵希,蹭地一下子就窜出来了,远远地一个纵跳,就极为熟练地朝着赵郢怀里扑来。
赵郢不由哈哈大笑,微微下蹲,抱着了赵希的身形。
“大哥,他们都说你现在是皇帝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赵郢笑着揉了揉她有些蓬松的脑袋。
“就算是大兄以后不回来,你难道就不会去宫里看大哥吗?”
赵希闻言大喜,一把圈住了赵郢的脖子,点着小脑袋,用力地点头。
“大——陛下……”
二弟赵起就规矩多了,见赵郢回来,刚下意识地叫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又匆匆地当众改口,就想一本正经地上前拜见,却被赵郢瞪了一眼,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这里哪里有什么陛下,有的只不过是一个想回来看看的大兄罢了……”
赵起闻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家这位大哥,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大兄!”
晚饭的时候,大家虽然依然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但赵郢却敏感地察觉出了众人的拘束。甚至就连如今已经被自己尊为太上让皇帝的扶苏和自家那位没心没肺的嫡亲娘亲,说话间都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讨好的语气。
赵郢不由索然寡味,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彻底回不去。
吃过晚饭,就见自家阿媪数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事要与自己说,自家阿翁扶苏也煞有介事地坐在家族,沉默不语,用眼神偷偷地打量着自己。
赵郢这才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看向自己这对父母。
“阿媪,什么事,您尽管直说……”
芈姬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扶苏,见自家这位夫君,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自己跟儿子的互动,就跟灵魂出窍似的,没给任何的回应,这才有些忐忑地看着赵郢,提出了自己和自家夫君的担忧。
赵郢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我正要跟你们商量,如今您为皇太后,阿翁为太上皇,自然不适宜再住在此处,哪有自己当了皇帝,还在外面住别院的……”
说到这里,赵郢提议道。
“我大秦宫殿众多,许多宫室,都还空着,若是阿翁和阿媪相中了哪里,尽管跟我说,我回头就给你们安排……”
这也是赵郢只提封赏,也没有提自家父母之后会住哪里的道理。
按照赵郢的想法,自家父母其实可以在剩下的宫室之中,随便再挑一处住下,比如和章台宫比邻的华阳宫,那样的话,正好和自己的东宫比邻,自己来往也方便些。
只不过华阳宫,多少有些不吉利,让他稍稍有些踟蹰。
“我和你阿翁私底下商量了一下,对于我们来讲,其实住哪里都无所谓,我只是想着,你阿翁如今年不过三旬出头,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若是就这般幽禁深宫大院里面,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太上皇,实在是太过煎熬了些……”
岂止是煎熬,简直是折磨!
赵郢看着故作淡定,一直默不作声,实则耳朵竖的高高的扶苏,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谁规定,太上皇就得躲在深宫大院里的——您老人家,若是真闲不住的话,就还是继续帮我盯着点阿房学宫的事务……”
此时的扶苏,听到自家大儿子的话,不由心中狂喜。
“好,好,好,闲不住,闲不住——我就给您盯着这个,将来,你只管在朝廷打理天下,我这边一定给你好好地培养出一批人才来……”
随后,芈姬和扶苏两人,又特别谦卑地给赵郢提要求,想要住到阿房学宫去。
赵郢一听就知道是自家阿翁的主义,稍微想了想,很是干脆点头答应下来。
“你且不可忘了……”
临走的时候,芈姬还不忘回头再次叮嘱赵郢。
“我这就去找府上的管事,让他们帮忙打理一下家里的东西……”
阿房宫虽然没有后世杜牧写的那么夸张,但也真的不小,里面的宫殿鳞次栉比,很多地方甚至尚未完工,想要给自己父母隔离出一片住所,自然不在话下。
同时,也方便自己阿翁,帮自己盯着这处注定要超越稷下学宫的场所。
当晚,赵郢在王南、虞姬和李姝三人的房间里,露了个面,就很是自然地住进了须卜兰朵的房间。这让仅仅被封了一个良娣的须卜兰朵,不由精神大震。
时间,一如既往地公平正义。
不分尧舜,不管贤愚,它都不曾为谁停留过片刻。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三天!
赵郢已经逐渐适应了皇帝的位置,而始皇帝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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