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满朝文武,无不侧目。
恩宠无极!
自荆轲之后,带剑上朝者能有几人?
韩信也不由心情激荡,下意识地挺胸抬头,摁了摁腰间长剑,扭头看向一旁的皇长孙。
“韩将军,无须紧张,这是你应得的荣耀,相信若干年后,后世史书,当记得你今日之荣光。走吧——”
赵郢笑着握住了韩信的大手,两人并肩而行。
“嗯——”
韩信重重点头。
章台宫内,大殿之上。
万众瞩目!
冯去疾和李斯一左一右,拱卫左右,中间,皇长孙赵郢亲自相陪,仅时隔数月,韩信再次迈入这座雄伟庄严的大殿。
再次受到始皇帝的亲自接见。
谁能相信,一年之前,还是淮阴城下食不果腹,为人嗤笑的少年,能有今日之荣,一跃而成为大秦王朝最耀眼的军中新贵!
如今,大秦以军功封侯者,三人,王翦、王贲、韩信!
韩信下意识地挺胸抬头,阔步而行。
走到大殿正中的时候,赵郢笑着松开了韩信的手臂,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韩信微微躬身,然后大步上前。
“臣韩信,已灭东胡,俘东胡王,今日携东胡王室及权贵数十人,特来向陛下献俘,为陛下贺,为大秦贺!”
始皇帝一脸赞许地看着这个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不由微微点头。
“善!”
东胡王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也没有了向冒顿单于索要阏氏的骄狂,在大秦禁卫的押送之下,脖子上系着素色布条,走进殿内。
跪伏于地。
“罪臣乌延允骨拜见陛下……”
这才多久,又灭一强国!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所有人下意识地把目光挪向规规矩矩地缩在人群中的归诚侯。
月氏王:……
看我做甚啊——
今日,这乌延允骨才是正儿八经的主角啊……
好在,始皇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甚至都没有跟着多看他一眼,这让他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
假装不知道不少人都在偷偷地看自己。
乌延允骨毕竟是兵败被俘,自然当不得始皇帝的封赏,于是被简单地问责了几句,就被始皇帝大手一挥,给打发出去了。
嗯,渭河之畔,可以再增添一座宫殿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被秦灭国,而不用携带着自家王室血脉,被圈禁在宫殿之中的,只有月氏王一人。
看着被大秦禁军押解下去的东胡王,月氏王不由心有戚戚,忽然就对自己当初果断投降的选择,并把闺女送给皇长孙殿下的举动感到庆幸起来。
韩信灭东胡,当朝献俘于始皇帝。
这是举国瞩目的大事。
始皇帝亲自设宴,为韩信庆功。
皇长孙赵郢,右相冯去疾,左相李斯,包括早已经不怎么上朝的太尉缭、武成侯王翦,以及老将军蒙武,亲自相陪。
这等阵容,让韩信如饮纯酿,未曾入席,已有微醺之感。
虽然已经有了封侯之赏。
但酒席之上,始皇帝又大手一挥,给韩信赏赐了一处侯府,几十名宫女侍卫,上百亩的良田。
特许新年之后,可回乡祭祖。
衣锦还乡!
……
天香阁。
酒楼上,看着韩信跪伏于地,再看着赵郢亲自扶起韩信,两人重新上马,执辔并行,所有人都不由心神激荡。
周殷则不由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身后的范增,范增则看着赵郢与韩信远去的队伍,目光复杂,若有所思。
得韩信之助,皇长孙如今大势已成,十八公子已经出局,纵观大秦剩余诸位公子,无一人可与之抗衡。
始皇帝对此,莫非一无所知?
还是说……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从心底冒出来,让他不由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若是始皇帝之后,由皇长孙这样的人登临大宝,天下之人,谁可治之?
从窗边回到酒桌,大家兴奋不减,又热烈地谈论了半天,不过话题始终围绕在赵郢与韩信的身上,有熟悉韩信过往的人,已经开始介绍起韩信崛起的经历。
“世上先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靖边侯虽是千里良驹,然则若无皇长孙殿下慧眼识珠,超擢任用,而今谁能知之?”
万亦感慨万千,言语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谁又能不羡慕呢?
少年封侯,天下闻名,遍观史册,又能有几人!
“说起这事来,如今河西郡诸人,谁不是如此?都是皇长孙殿下慧眼识珠,拔擢于微弱之时——皇长孙这份识人之明,恐怕已有直追陛下之势……”
几个人说得正开心,忽然有人语气幽幽地插了一句。
“岂止如此,大家可曾听说过刘季此人?我听说,他昔日,也只不过是泗水区区一亭长,连妻子都娶不上的无为浪荡子,你再看今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不出明年,我大秦又将再多一关内侯……”
这一下,所有人都直接给干沉默了。
有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拍案而起。
“等过了这个新年,我就去投奔皇长孙,即使为一马前卒,也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目光热切地看向默默饮酒的周殷。
“到时候,还请周兄多多美言……”
周殷:……
心情复杂之极。
家人们,谁懂啊,我是被你们口中那位英明神武,仁心仁德,礼贤下士,谦虚有礼的皇长孙给骗来的!
而且,骗来就做牛做马,忙得脚不沾地。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
说完,环顾左右。
“别的且不说,今日先随我回去,把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好再说,到时候我也好在殿下面前有个说辞……”
眼看要过新年了,时间紧,任务重。
眼看着大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周殷当即起身邀请范增万亦等人去慈善堂。
为了帮助关中之地的百姓,过好这个新年,皇长孙真的自己出钱,调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但要想把这件事做好,真的也不容易。
既要保证真正贫寒无力过冬过年的百姓受到资助,又要避免一些人趁机捞取好处,冒领赈济。
有了自己这些好友的帮助,总算解决了一部分人手的压力。
当然,慈善堂那边还挂着嬴係的名头。
但那也就是挂着了。
更何况,新年在即,身为宗正的嬴係,自己原本就有一摊子事,根本顾不上他这边,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唯一让他感觉欣慰的是,自家那个傻弟弟,已经跟赵高两人到了临邛,成功地扎下了脚跟。
……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赵郢穿越大秦的第二个新年,长公子扶苏依然没能回来。不过长公子府上,气氛不减,反而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先是,皇长孙殿下一口气娶了十几位妻妾,家里的人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二是,虞姬和王南有了身孕,家里欢庆的气氛还没有下去。
三是,跟去年相比,今年到皇长孙府上拜年的人更多了,车队冠盖相属,络绎不绝,有些人还跟长公子府沾亲带故,故而,就连原本因为自家夫君不能回咸阳过年,而情绪有些低沉的芈姬,都如穿花蝴蝶似的,忙得忘了伤感。
为了增加氛围。
赵郢特意让人做出红纸,亲手写了几幅春联,又让人做了几只大红灯笼,新年未到,就已经让人提前挂了起来。
别说,春联一贴,灯笼一挂,新年的气氛顿时就起来了,看着都觉得喜庆了许多。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小妹赵希更是高兴地满院子乱跑,吓得几位丫鬟仆人在后面紧追,唯恐这位小祖宗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迄今为止,这位小祖宗已经撞伤了十几个人。
也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藏着那么大的力量。
总之,长公子府上,到处喜气洋洋,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有一个人除外。看着外面满院子乱跑的小妹,赵起羡慕地差点流下眼泪。
他多想也出去热闹热闹啊——
可看着自己身前堆着的那一沓红纸,他就只能默默地收回目光。
长公子府多大啊,更何况,还有个实际上已经充当新学堂的冠军大将军府,身为皇长孙的赵郢,哪有时间亲自写春联啊?
于是,他亲自示范了几幅字画,就把活儿交给了自己亲爱的弟弟。
反正已经散学回家了,这几天又不用读书学习,他不写春联谁写?
“二弟,春联写得怎么样了,赶紧写,别磨蹭,到明天过年的时候,我准备请大父和大母他们一起过来,你别到时候连春联都没写完……”
赵起:……
“好——”
一边说着,一边挥笔急书。
赵郢走过去,仔细地端详了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这字进步了许多,这对联对的也颇为工整,想来就算是大父见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很累了,听完自家大哥的表扬,赵起忽然间就干劲十足起来。
就连手脖子上的酸疼感,都轻了许多。
“对了,你写完这些,别忘了去把辛阔和辛胜两兄弟请来,他们兄弟二人,初次离家在外面过年——在我们家,还热闹些……”
嘴上吩咐着,心中已经开始琢磨,过年之后,要不要把这兄弟二人叫回来。
淳于越老先生虽然学识很好,但小兄弟二人的兴趣,总归是要做一位将军。自己没空教,或许可以把他放到韩信身边?
叮嘱完赵起,赵郢就又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这几日,上门拜访的人,自然是多不胜数,但他也不能安坐家中,有些人,需要他亲自回访。
比如眉县三老,比如武成侯王翦,比如老将军蒙武,这都是他的基本盘,又比如他几位至今居住在咸阳的叔父,马上要过年了,自己身为晚辈,自然没有不亲自登门拜访的道理。
尤其是公子将闾,如今远在会稽,公子高,也远在闽中,正带着人手,积极准备出海事宜,不在家中,自然更需要他这个大侄子亲自过问。
不能因此,让两位叔叔家里的新年过得冷清。
为此,他甚至让人多备了两箱礼物。
又让下人,参照自家府上,给公子将闾和公子高家里,挂上灯笼,张贴春联——自然,这个不用赵起亲自写。
府上的门客,足以应付此事。
写春联,在此之前虽然没有先例,但其实也没有多少高深的玩意儿,以他府上门客的学识,只需要见过几次,照着模仿出来,绰绰有余。
“殿下,十八公子那边,您有什么安排吗?”
看着在自己面前躬身而立,向自己请示的张良,赵郢不由眉梢微挑。
“以你之见呢……”
张良偷偷观察了一下赵郢的脸色,斟酌着言辞道。
“微臣以为,十八公子虽然有罪,但毕竟依然是陛下之子,既然殿下已经宽宥了十八公子的过错,又曾在陛下面前亲自为其求情,何不再进一步,亲自去府上慰问一二……”
赵郢闻言,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张良,张良神色恭谨,垂手而立,等着赵郢的决定。
良久,赵郢才破颜一笑,伸手拍了拍张良的肩膀。
“善!我得子房,如虎添翼——”
当即,让人准备上一份礼物,又让后厨准备了一份酒食,让锥古挑着,跟在马后,直奔胡亥的府邸。
自从上次涉及到巫蛊之案,被始皇帝亲自问罪之后,十八公子府几乎已经成了咸阳城内的禁忌。
不要说什么门可罗雀,就连雀都不去光顾了。
唯恐跟这位牵扯上半点的关系,给自己带来什么不测的灾殃。
被禁足的胡亥,慢慢地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遗忘的日子,除了每日里喝酒买醉,就是纵情歌舞。
什么豪情壮志,什么江山社稷,都跟自己没了什么关系!
自己如今,已经是咸阳城内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罪人。
昔日,每年这个时候,自己府门之前,拜访之人,络绎不绝,冠盖相属,几达数里之外,而今又有何人?
甚至就连欲求见阿翁一面都已经不可得了,谁还会记得昔日风光无限权势滔天的十八公子?
胡亥斜躺在床榻上,轻摇着酒杯,醉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歌舞,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不要停,继续奏乐,继续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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