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谷深处!
一块块巨石呼啸!
铺天盖地,当空坠落!
大地为之震颤,轰隆隆巨响!
如同天降陨石,伟力不可撼动!
巨石坠落地面,砸出处处深坑,崩飞碎石无数!
甚至整片深处地段,已被巨石彻底堵死!
一时烟尘四起,目力难及!
哪怕子午谷两侧,绝壁上的将士近在咫尺,也无法看清!
整片子午谷,好似水波中荡起了涟漪!
震颤与嗡鸣沿着子午谷通道传播,直达北侧关内,南侧益州!
子午谷入口!
河北大军还在蜂拥而入!
韩遂麾下的精骑,则已全部进入,同样在纵马疾奔!
个个争先恐后前扑,心间幻想,通过子午谷后劫掠喜悦!
无论是扬州的丰厚物资,还是南中的火辣美人,都令他们心驰神往!
而刘备与张飞裹挟着韩遂,也已深入子午谷三里有余!
只是大地一颤,让所有人都惊愕一瞬!
大地再颤,愈发剧烈,却率先引起了战马警觉的嘶鸣!
前呼后拥的将士来不及多想,子午谷两侧绝壁上忽然人影憧憧!
一块块巨石如有默契,裹挟着风雷之音,遮天蔽日而下!
“咚!咚!咚!”
大地再次颤起,却已与子午谷深处情形一致,好似带上了天地伟力!
巨石坠落,轰隆隆爆响,与子午谷深处传来的震颤连成一片!
宽敞的子午谷秦直道,当即地动山摇!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残尸遍地!
大量人群依旧在争先恐后,只不过换成了蜂拥后退!
吵闹咒骂,哭爹喊娘之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过碎石当空,还在不断砸下,不死不休一般!
无当飞军已在此准备多日,只为此刻发难!
山地军的临时助阵,更让曾以凶险著称的子午谷,再次变成了夺命小道!
一颗颗巨树相继滚落,郁郁葱葱,却带着无边杀机!
大量濒死前的闷哼声只有一瞬,就在无数嘈杂声中彻底消弭!
可怜青壮与武夫再没了雅兴畅想劫掠,只有敌我分明的立场!
立场不分对错,只分生死!
没过一会儿,整片子午谷入口已被彻底封死!
大批尚未入谷的河北青壮,目视子午谷,一时僵在原地!
子午谷在他们眼中,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让他们依旧心有余悸!
只是无人指挥,他们胆战心惊,却也不知所措!
正在子午谷入口一里内的人群,则已毫无声息!
甚至都已粉身碎骨,找不出一个完整人形!
无人可以盘点,此处吞噬了多少性命!
只有鲜血还在石缝中殷殷流淌,在漫天烟尘中蒸着热气!
一道道血河汇聚,好似此地死者的最后明证!
子午谷入口两侧,绝壁上方!
大量无当飞军与山地军同样不知所措,纷纷眺望子午谷深处,目露疑惑!
按计划是要等待所有敌军入谷,之后不费吹灰之力,毕其功于一役!
只是不知深处两位主将,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提前发难!
以至于他们在子午谷入口,也不得不提前暴露,按原计划封困子午谷!
否则等待震感传来,敌军只会逃之一空,让他们功亏一篑!
虽然只是一群瓮中之鳖,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们四面合围之势!
只要弄清两位主将详情,他们就可沿着边缘的栈道下山,策马直追!
子午谷外围这些傻乎乎的敌军,终将死于他们乱箭之下!
但是他们准备好的巨石,如果没了用处,之前岂不白搬了!
耕地就得有收获,搬砖也得拿工钱!
否则家里娘们第一个造反,无论是为了肚皮,还是为了柴米油盐!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子午谷中段的敌军!
既然已经进了山谷,就绝不能让他们再行脱困!
一队队无当飞军与山地军略作停顿,当即向着子午谷中段飞奔而去!
子午谷中段!
大量河北青壮,面色惊惧如土!
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也和他们将军所说的完全不同!
什么区区千余敌军,挥手可灭!
他们在子午谷入口,就已死了三万余人!
侥幸活在此处的,也已不足四万!
只有两万余青壮脚步太慢,没来得及进谷,反而幸免于难!
无数目光汇聚,盯紧了刘备与张飞!
百姓从众,自古习性!
虽然将军之前判断失误,但此刻境遇,也总要拿个主意!
韩遂麾下三万精骑,则已成了步卒!
地动山摇之间,战马受惊乱蹿!
虽然将他们带到此处,逃过一死,却也将他们掀翻在地!
战马已经逃入子午谷深处,而他们却不敢尾随捕捉,前去深处犯险!
此刻三万悍匪山贼,则同样目光阴沉,紧盯他们主将韩遂!
他们并非寻常青壮,见到两侧绝壁上的敌军后,就已知道被韩遂诓骗!
如果此刻韩遂没个主意,让他们脱困,他们就必得先将韩遂生吞活剥!
整片子午谷中段,七万余人,目光直指刘备,张飞,韩遂!
刘备三人在逃亡之中,却是极力控住了战马,成为此地仅剩的三骑!
他们齐聚无数目光中心,居高临下,看似无比耀眼!
可惜他们也是面无人色,牙齿打颤,一时不知所措!
对于前呼后拥的七万余人注视,根本来不及理会!
唯有身处子午谷身处,才可真正感受这处绝路的凶残!
古今想要经此入蜀的雄主,不知损失过多少将士!
至今为主,也只有秦惠文王一人得逞!
可他们不是秦惠文王,麾下也没有司马错这般所向无敌的大将!
而且刘备与张飞心中真正担忧,还是他们不知所踪的兄弟,关羽!
沉默片刻,张飞眼圈通红,语气哽咽:“大哥,二哥进了深处,恐怕已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难道忘了昔日誓言了吗!”
刘备紧紧咬牙,声音在牙缝中蹦出,字字却无比坚定:“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我们兄弟有苍天见证,死又何妨!何况还有这么多青壮可用,也未曾没有一线生机!”
张飞重重喘了口粗气,豹子眼一瞪:“大哥,你说怎么办,俺听着就是!”
可惜大哥却并未理他,反而看起了子午谷内,前呼后拥的混乱将士!
“兄弟们,扬州乱党于此设伏,正可见此处才是他们软肋!”
刘备环视周遭七万余将士,声嘶力竭:“如今的子午谷兵道,扬州乱党巨石已下,手段已出,已经不足为虑!只要我军一拥而上,就必可长驱直入,冲进益州!”
他脸色无比亢奋,语气更是格外笃定,又言之凿凿道:“扬州乱党区区万余人,即便重新布置滚木礌石,也总需时日!此刻我军冲锋则生,之后尽享荣华富贵!犹豫则死,甚至连累河北家人!生死攸关之际,我军何去何从?”
他神色从容,目光雪亮,似乎天赐良机就在当下!
不等众人多想,他已率先冲出人群,直奔子午谷深处!
张飞豹子眼一瞪,同样手持长矛,身先士卒而去!
韩遂脸色变幻,却忽然挤出了一副同样亢奋的神色!
最后看了眼乱哄哄的七万余将士,没有丝毫解释,就已尾随而去!
七万大军迟疑一瞬,当即喧哗鼎沸,轰隆隆追随后方!
“大耳贼说得没错,扬州军已经没有陷阱了,我军正可出其不意,直取益州!”
“无论大耳贼所说真假,此刻我军都是冲锋则生,犹豫则死,无从选择!”
“俺不懂这些,俺就知道大耳贼逃亡半辈子,跟上他们就有生路!”
无论河北青壮,还是长安乱党,此刻后路被断,都已无从选择!
他们等在子午谷内,扬州军必会再次布置陷阱,让他们死于巨石之下!
那群看似山猴子,在丛林中纵越如飞的无当飞军,绝不会放弃此刻良机!
何况他们本就习惯了听令行事,此刻也只为让刘备做个选择而已!
既然刘备已经身先士卒,那冲进子午谷,就是他们唯一选择!
七万大军浩浩荡荡,连绵在宽敞的子午谷秦直道上!
生死之间,他们爆发了无穷的体力,直奔子午谷深处!
子午谷深处,两侧绝壁上方!
文丑抻着脖子,打量下方巨石与烟尘,沉吟良久,才看向颜良,一脸无奈道:“何至于此……”
他们在此布置伏兵,只为毕其功于一役!
只要关中敌军全数进入子午谷,他们就可及时封困子午谷入口与深处!
之后无论多少敌军,他们都可凭借子午谷险峻,让其成为待宰羔羊!
只是外出激将的颜良,明明已经功成,最终却反被关羽激将!
之前还能在万军之中,为了计划唾面自干,无视刘备口称家奴出身!
可到了子午谷深处,却在关羽一句奴隶后,就当即暴跳如雷!
尚未等到子午谷入口消息,就率先令无当飞军发难!
一时巨石齐下,虽然彻底堵死了子午谷深处,但也难免打草惊蛇!
以至于他们根本不知,子午谷入口与中途,到底困住了多少敌军!
甚至此刻烟尘四起,遍地狼藉,他们连关羽是否身死都无法确定!
无论如何,这般行事,都不是一军主将该有的城府与作为!
“此事……是我失策!可子午谷入口与此地,终究不同!”
颜良神色紧绷,语气略显懊恼:“刘备在阵前喊我奴隶,但他已是冢中枯骨,我自可无动于衷!可关羽在此地如此喊我,周遭都是我军将士,我若不杀他,如何统领三万无当飞军!”
他与文丑的性格,早在之前京城外抉择之时,就已被郭嘉特意提及!
颜良生性傲慢,实则正和关羽有几分相似,极为看重颜面!
文丑则小心谨慎,只图稳操胜券,不会轻易犯险!
如今他们加入虎狼扬州,自然已经得了新生!
不过本性难移,颜良也依旧无法在自己麾下面前,被人揭开老底!
虽然他心中懊恼,却也绝不愿认错!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文丑轻叹一声,转而眸光一闪,尽显狠厉:“当务之急,还是先扫清入瓮敌军,尽快解决关中战事!主公有此军令,想来已是不愿与京城虚与委蛇!这于我们兄弟,也是天赐良机!”
他看不懂陆远长谋,为何始终不愿与京城撕破脸皮!
即便之前他们扬州军隐忍,是为了大义,不愿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
可当下扬州,却是连郭嘉和陈群,都已有心彻底推翻大汉!
只是主公心思难测,始终力求平稳过渡,无意横生枝节!
不过此刻陆远军令,关系全局,却也让他看出了另外一丝苗头!
想来战局变换,主公也想借助此战,一举解决京城!
无论此举有何隐患,他们身为武将,无疑都更喜欢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
毕竟只要主公更进一步,他们就可名正言顺,取代大汉!
彼时扬州大军,皆可以大汉为名!
“好!传令全军,先行解决子午谷内来敌!”
颜良长刀顿地,面无表情:“不过兄弟们动手之时,切不可让刘备察觉山侧栈道,以免他们鼓动河北青壮,趁乱突围,耽搁我军决战京城!”
事到如今,关内战事已成定局!
大军四路合围,河北青壮与长安乱党,都已不值一提!
他经文丑提醒,也不禁将心思盘算到了京城!
与此同时,京城!
刘协一身大汉制式板甲,立身城墙,眺望前方关中战场!
虽然脸上稚气未脱,不过眉宇刚毅,却无比决绝!
刘协身侧,分别立着两员大将!
一个老而弥坚,却精神矍铄,正是钱塘侯朱儁!
一个中年壮汉,神色冷峻,却是白波军主将杨奉!
他们身后,无论城上城下,都已站满了无绵无尽的京城禁军!
甲光向日!
一个个禁军将士手执军弩,后背箭囊,显得格外冷肃!
他们放弃了原本的军阵,以及大汉制式的长枪,盾牌,甚至环首刀!
此刻只以军弩兵出阵,显然已见,他们只为针对扬州弓骑兵!
刘协漠然开口:“老将军,都准备好了吧!”
此刻于他而言,同样无从选择!
这与陆远判断一致,河北乱战一起,这就已成了刘协最后一次机会!
否则无论扬州军成败,刘协都将在此次诸侯博弈中出局!
这是文丑统领山地军,偷袭武威,为此战带来的变数!
关中民力与物资告竭,也是他在传召天下勤王时,不曾想到的变数!
他与朱儁,杨奉为此商议一夜,也未能想到破局之道!
甚至在陆远军令下达时,他就已经失去了坐山观虎斗的机会!
即便他甘心困守孤城,做个洛阳令,也只是画地为牢!
十四万京城禁军,只能放弃坚城壁垒,出城放手一战!
好在他们为了此战,也已连夜准备!
禁军全部配备军弩,以此克制扬州来去如风的弓骑兵!
这是京城最后的底蕴,城内所有世家权贵,都已为此掏光了私藏的军弩!
虽然针对弓骑兵,最佳兵器,实为简单易操作的两石强弓!
可惜弓为百兵之首,最难训练!
连续挽弓需要的臂力,远强于持枪冲锋,抑或顶起盾牌!
任何一个要挽强弓的将士,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绝非蜂腰细腿的游侠形象!
京城禁军经历几次血战,重新招募补员,早已没了曾经实力!
不过禁军毕竟人多势众,以军弩参战,同样不可小觑!
而且京城连夜召集青壮,借助城上投石机和滚木礌石防御,也可让禁军放手一搏!
即便城外扬州军中虎贲骑,斥候军,游击军虎视眈眈,也绝不敢趁乱攻击京城!
而且禁军出城后,如果真能与刘备韩遂等人联手,也未尝没有胜算!
这也是刘协无奈抉择之下,最后一丝底气与希望!
“回禀陛下,已经准备妥当!”
朱儁老脸紧绷,神色一丝不苟:“我军擒贼擒王,无论际遇如何,兵锋所向,都只有亲卫军!不过陛下御驾亲征一事,断不可行!虽然以陆扒皮图谋之大,还不会造次!但其麾下却无人有其眼光,必会趁机冒犯陛下!”
这是他们仓促准备中,唯一争执不休之事!
他们之前所想,是陆扒皮图谋大汉,却不会犯王莽篡汉的前车之鉴!
陆扒皮想要平稳接掌大汉,还想得到大汉皇室,以及天下百姓的认可!
这是他们之前的倚仗,因此敢于召集天下勤王,引发关内大战!
可惜时局变幻,此刻时移世易,他们已经想通更多!
陆扒皮不只想要大汉的权柄,还想要大汉积威四百年,在异族中的威严!
这是陆扒皮的图谋,在陆扒皮出兵西域时,就已经暴露!
只是陆扒皮会以大局为重,不会故意针对天子下手!
只要他们有所防范,天子就总不至于死在乱军之中!
但陆扒皮的麾下,却绝想不通虎死不倒威这般道理!
甚至陆扒皮麾下,都在急于推陆扒皮上位,走到登顶一步!
如果天子出京,就正是陆扒皮麾下的最佳时机!
“朕的大将军,开疆拓土,威加海内,的确堪称我大汉宝刀!”
刘协极目远眺,面如止水,语气却斩钉截铁:“可他既要谋夺朕的家产,还想抢下朕先祖的荣耀!如果朕坐视不理,将来何颜面对斩白蛇起义的高祖,一生不曾退却的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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